“荒唐！”楚律将折子重重丢在地上，在空曠的宮殿中發出一聲巨響。

“陛下息怒。”金尚送茶安撫楚律。

“你看看這都幹的什麼事？”楚律順過氣來，又瞥見被自己丢出去的折子，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金尚躬身去撿，發現那是趙式開彈劾段寄雲的折子。

禦史趙式開彈劾段寄雲向朝廷命官行賄。

“陛下，興許這裡面有誤會呢？”

楚律沉默半晌，喚了一聲暗衛，要他們去查。

*

轟轟烈烈的貪污案也畫上了句點，該罰罰，該殺殺，審理過程中作出重大貢獻的都論功行賞。

貪污案結束了，皇帝沒有要求原先的案子轉回大理寺，隻終止讓大理寺再向刑部轉交案子。

段風的案子就這麼扣在了刑部。

馬夫連同他的供詞一起移交到刑部後，刑部遣人去向連家求證。

聽聞刑部的人頭一次去求證時候，連青青的母親聽着他們所說的供詞當場破罵刑部官員，說他們不尊重死者，污蔑她的女兒，甚至那麼瘦弱一個人抄起凳子要将他們趕出去。

若不是連父攔着，連母怕是要多一條襲擊朝廷命官的罪責。

刑部官員哪裡見過這等場面，但又體諒連母痛失愛女，隻能先告辭而去，隔日再來。

第二日來的時候，昨日還潑辣的連母已然白了頭，人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就靜靜坐在那裡聽着官員的問詢以及連家人回答。

等刑部官員将供詞上的東西一一核對完，也從連家拿到了證據準備告辭後，連母怔怔地說：“我的囡囡當真失了清白？”

今日來得人中有個年輕官員，聽到後如實回答了連母的問題。

他話音剛落，隻見連母愣怔一息，忽然摔了杯子，破口大罵，将那馬夫罵得狗血淋頭。

連父有些尴尬地瞧着連母，跟刑部官員打圓場；連家兒子和跟着連母的嬷嬷一同安慰她，卻不想連母說着說着昏厥過去。

場面一度混亂，連父隻得先将刑部官員送了出去，返回時候踢了一腳路過的小厮，憤怒自己的兩個女兒清白都在了那畜生身上，更憤怒于連青青不把女兒家清白當回事，給他連家抹黑，這要讓他成了同僚的笑柄。

連母的父親雖已不在人世，但在朝中還有些與他交好的老臣，連母在和連父就“連青青給連家丢臉”一事大吵一架，連母卑微地登門去求那些老臣。

有了連母一番努力，馬夫的罪定得快，卻也因為供詞讓連青青事迹滿城皆知，隻是念及死者為大，并沒有将那些龌龊話放到明面上。

馬夫定了罪，可段風的案子遲遲沒有回響。

段寄雲心中愈發忐忑，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有心人将馬夫、連青青的所作所為與連青青之死挂上關系，似乎很多都解釋得通了，甚至于瘋子段風都成了苦命人。

他本和連翠翠兩情相悅，沒想到連青青和馬夫這對奸｜夫｜淫｜婦從中作梗，生生拆散了他們二人。

段風意外發現連翠翠死亡線索，多次去阻截連青青是為了探尋事情真相。

雖然連青青拒不配合，但經過段風卧薪嘗膽之後終于發現事情真相，為給連翠翠報仇，精心設計在湖邊截殺連青青和馬夫。

連翠翠養在深閨的姑娘家哪裡跑得過段風，自然死于他的刀下。

這版故事傳得沸沸揚揚，從前幫助連青青的姑娘公子怒覺自己識不清，轉而贊歎段風有情有義。

段風在連青青之死一案上本就缺乏證據，若是将連青青所作所為串聯起來，那就有完整的因果關系。

林少軒曾告知段寄雲，本朝對于證據不足案件大多遵從的是“罪疑惟輕”“疑罪從赦”，就是段風從其中摘不出來，也隻會從輕發落。

段風和連翠翠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若是這麼廣為流傳下去，考慮到大衆輿情，也很有可能讓本就尚有轉機的案子變成鐵案。

偏偏外面傳得天花亂墜，刑部那邊一直沒什麼動靜。

段寄雲左右思索不通，索性帶着禮物登門拜訪了。

自打遊園會段舒達落水一事，趙式開就盯上了段寄雲。

當時段寄雲拒絕與那些孩童和解，他家大寶貝趙家駿遭受了懲罰後大病一場，險些沒挺過來。

趙式開一直想要抓到段寄雲把柄，偏偏此人為人正直，回到康京不到一年，在朝廷和坊間都積攢了不錯的口碑，這他很難挑到錯處。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日思夜想、千盼萬盼之下，總算讓他趙式開抓到了段寄雲的把柄。

有線人來報段寄雲攜厚禮探望刑部尚書，經過趙式開求證後發現确有此事，當即寫信彈劾，甚至因為措辭不夠深刻犀利，重寫了好幾次。

貪污案才結束沒多久，尚有餘韻在，官員大都如履薄冰，偏偏他段寄雲要往刀口上撞。

段寄雲協禮賄賂刑部尚書，其中原因也不難猜到，自然是為了段風殺人一事。

刑部對于這個案子遲遲不給出定論，段寄雲實在坐不住了，先行去刑部尚書那裡探探口風，好開始打點人員，将段風撈出來。

趙式開不僅要鬧，還要将事情鬧大，讓皇帝也知道，這樣段寄雲無論如何打點，隻要有皇帝在，自然不可能給段寄雲機會拯救段風。

*

翌日上早朝，皇帝楚律當着滿朝文武大臣的面拿出了趙式開的折子，點名要段寄雲解釋，偏偏段寄雲今日告假。

本來一個在文武百官面前解釋的機會，就這麼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