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萱在殿外等候,渾身緊張的手腳不敢亂放,昨晚有法師教她如何的給皇帝行禮,但是也告訴她,也許皇帝不會召見她。一萱低着頭,不敢看在門口筆直站立候旨的太監,時間這時候變得非常漫長,一萱隻能雙眼盯着腳尖的粉色繡花鞋,看着鞋子上的蝴蝶出神。
忽然大殿内有急促的腳步傳來,一個禦前的太監主管出來吩咐門口的太監,幾個太監分頭領着任務而去。
一萱本來以為無關自己的事,哪裡聽到一耳朵,“皇上旨意,讓女孩沐浴三遍,……”
一萱當時就心中一怔,後面的話就沒有聽清楚了。洗澡沐浴,還是三遍?是什麼情況,是宰雞殺牛那樣在烹饪前洗幹淨嗎?以前師父曾經講過纣王和妲己的故事,什麼酒池肉林,什麼比幹挖心。還有西遊記中的唐增肉,妖怪吃的時候也是要洗幹淨才放到鍋裡的。所以一萱聽到自己被皇上下旨要洗三遍,馬上就想到了恐怖的神話故事。
樓近垣似乎知道了一萱的情緒,他請示雍正帝,“此孩子才十歲,一直在道觀長大,師父剛去世,社會和宮中事宜一概不懂,我去說說。”
雍正點頭應允後,樓近垣來到殿外,一萱看到他後,雙眼含淚的一下子撲到樓近垣的懷裡。在大殿外怕雍正帝聽到,她不敢問自己的質疑,而是用水汪汪的月亮眼看着樓近垣。
樓近垣輕柔的撫摸着一萱黑絲般的頭發說,“一萱,皇帝恩旨你在皇宮沐浴,再接受你的叩拜,這可是天大的恩賜。”
一萱聽到沐浴三次是為了叩拜,不是為了殺小孩,心中的恐懼感馬上松弛了許多。看來皇帝就是九五之尊,朝拜者必須沐浴焚香。難道皇帝知道京城的真人府破敗不堪,裡面根本沒有女人用的湯池,覺得鄉野道觀來人身上沒洗幹淨。
這時候一個内監在一旁聲音恭敬的說,“婁主事,轎子到了,請一萱小姐上轎。”
一萱登上了小轎,剛過了宮門,就聽到轎子外面有個女人的聲音,“教坊司蘇嬷嬷見過李公公,給公主定制的衣裳已經準備好了。”
轎子穩穩行進中,一萱聽到李公公的傳口谕:“皇上旨意,賜一萱沐浴靈泉池,每個湯浴池都洗一遍,不許用任何的熏香和帶香料的皂液。”
“啊!公主格格的湯池皂液都是特制的,都加過香料了,宮中沒有香料的皂液難找啊。”
“小全子,你去辛者庫跑一趟,拿一些沒有加工過的皂液來。”
一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她不由的把自己的胳膊擡起來低頭聞了聞,不讓用帶香料的皂液,難道是自己身上從小就有的沉香味道,皇帝也感興趣?
“靈泉池宮掌事李嬷嬷見過李公公。”
接着轎子一落地,轎簾被撩開,一個中年面相慈善的女人将一萱扶着出了轎子。她接到内監傳達的旨意,本來以為是哪個小主得寵要侍寝了。看到一萱後,她沒有想到是十來歲的小女孩,身子微微一怔。
但是在宮中見多識廣的她,馬上機警的滿臉堆笑的對一萱說,“一萱姑娘,請跟我來。”
李公公客客氣氣的對她道:“請李嬷嬷和蘇嬷嬷趕快為她洗浴三次,我和轎子就在這裡候着,皇上急着等着召見她。”
靈泉池是在帝後和妃嫔洗浴的清露溫泉的旁邊,帝後他們用不完的溫泉流出來,用漢白玉修建了三個湯池,讓宮中的格格和公主使用。能夠被賜浴溫泉池于嫔妃和格格而言都是極大的榮寵。雍正帝讓一萱在此沐浴,其實沒有想那麼多。一萱不是後宮的人,不方便叨擾後宮。再說後宮嫔妃在各自寝宮,平時洗浴都是用木桶,燒水換水太麻煩。所以他選擇了在靈泉池洗浴,這裡有三個湯池,方便快捷而已。
蘇嬷嬷和李嬷嬷畢竟是宮裡伺候小主的老人,又值壯年,她們兩個手腳麻利配合默契,幾下就幫一萱脫了衣服。也顧不上給她換上素羅的浴衣,直接将一萱放入到溫泉的一個湯池裡。
一萱還沒有适應,頭上就被大手抹上了皂液,她心一橫的隻好閉眼任聽她們擺布。嬷嬷們的四隻手在一萱身上洗蓮藕一般,快速有效,第一遍的頭發身體很快就洗幹淨。一萱根本都沒有時間睜眼,看清楚漢白玉湯池的雕刻,是蓮花還是玉桂,整個人就被抱到第二個湯池。
若是往常格格公主沐浴都會在湯池内外焚燒好聞的玫瑰茉莉花的香,還會在湯池内将應季的鮮花花瓣丢入湯池中。小主們在此沐浴,就如天上的仙子下凡。現在的湯池默然無聲,隻能聽到水波嘩嘩洗刷晃動的聲音。
一萱心中充滿對未知的驚惶,嬷嬷們的手微癢地撩撥着她起伏不定的心潮。溫泉水溫軟舒和,也沒有安撫她少女彷徨的心境。熱氣騰騰蒸汽讓嬷嬷們大汗淋漓,反而讓一萱的臉色像一朵海棠花般的嬌豔。
終于三個湯池洗完了,一個大大的緞布将一萱裹住後,放到了溫泉湯池内間,旁邊的香妃塌上。一個嬷嬷給一萱梳理頭發,一個嬷嬷準備衣服。一萱被嬷嬷娴熟的手法擺弄的非常舒适,這些宮中伺候嫔妃的嬷嬷,都有傍身的伺候人的手藝,一萱暫時忘了身在何處的緊張。
“怪不得不讓用香皂液,她身上好香啊!”
“她可真好看,皮膚跟豆腐一樣的白,似乎一吹就破。”
“聽宮裡的老人說,以前好像康熙帝的時候,就有過外邦進獻過香妃。”
“噓,李公公說了不許多嘴。”
“對,嗯,我……皇後問起來怎麼回答?”
“就說是沐浴了,其它不要多嘴。”
“這樣可以嗎?”
“快穿,我們都是下人,我們不多嘴。她們想不起來問細節,有事,皇後會找李公公。”
李嬷嬷将宮内準備給公主定制的衣裳打開來。淺黃色金紋繡百蝶牡丹花的上衣,袖子不寬不窄的剛好。腰身緊收,下面是一襲藕粉色緞子繡白蓮花的長裙。嬷嬷給一萱簡單的梳了個桃心髻,用的是一萱自己的蓮花簪子,沒有任何配飾。黑絲般的烏發沒有抹桂花油,仍然是烏油油的亮澤。
兩個嬷嬷看到穿着公主衣裳的一萱後,都有一瞬間的驚豔震驚。宮中她們服侍過的美人太多了,一萱簡直是超出用清水出芙蓉來形容。還有一萱的月亮眼,散發着一種天生的尊貴和矜持。
溫泉内蒸氣熱熱的向湧上身來,一萱穿好衣裳後,額上便沁出細密的汗珠。發梢濕漉漉水滴在衣上。兩個嬷嬷趕忙将一萱抱出了溫泉,才讓她雙腳落地。
“好了,姑娘沐浴完了,祝你前程似錦。”
一萱懂事款款一福說,“謝謝嬷嬷的服侍,一萱在此謝過。”
“小主,嗷,不,姑娘慢走。”
蘇嬷嬷趕忙将一件披風,給一萱微熱潮濕的身體披上,因為潮氣将一萱的身體緊附在身上,有些身形畢現的窘迫。李公公趕忙讓太監用轎子擡着一萱朝禦書房的方向走。
在禦書房内,雍正帝和樓近垣談心,現在樓近垣已經被雍正帝賜坐,還讓太監給上來一杯茶。樓近垣已經把龍虎山和張真人的情況做了彙報,雍正帝對樓近垣似乎是非常滿意。他說話的時候不急不徐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天然的淡定,讓雍正帝覺得非常舒服,不像見過的一些道士極盡的谄媚和讨好,察言觀色的讓雍正帝不爽。
他們最後話說着又說到了一萱的身上,雍正帝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問,“張天師是怎麼知道自己羽化飛升的時候到了?之前離開龍虎山的時候身體是好好的?”
樓近垣躬身一福說,“回陛下,确實如此,張真人接到谕旨後,非常高興和重視。為了來京保持最好的狀态,龍虎山的道醫給他做了全面檢查,健康根本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