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深藍色王爺常服的弘曆,坐在妙緣觀的庭院裡喝茶,義萱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小心的陪着弘曆說話。弘曆看着義萱的笑臉露出雪白的牙齒,配着淡青色的道袍,小大人般的談吐已經有掌門的氣場。
“你這裡不錯,弘晝同我說過,你辦的乞巧節非常好,那些王叔的福晉和格格們都很喜歡。”
“謝謝貝勒爺,主要是陛下的皇恩,貧道誠惶誠恐。”
義萱輕輕一福輕聲細語的回應,這個姿态将他們倆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遠。弘曆心中捕捉到義萱避嫌的意思,反而目光專注望向義萱,眼裡透着真誠和耐心。
“我又有了阿哥永琏,醇音非常感謝你上次醫治好了她的心結。本來今日她也要來,可是永琏才一歲太小,她不放心,就托我給你帶來一些禮物。”
“謝謝福晉和貝勒爺,恭喜您們有了小阿哥。”
“這次醇音的意思是想讨一個平安符。”
“我父親早都準備了,讓我給你。”
說完,義萱從跟随的道童手裡,拿過一個紅木盒子,打開呈現出一個黑褐色木制的密符墜牌,義萱将盒子恭敬的遞給弘曆。
“這個是什麼?”
“是雷擊木制的護身符。”
“父皇曾經讓我找你父親婁主持要平安符,但是我和醇音想要你做的,”
“是陛下讓我父親準備好了給你的,他們知道我法力不足夠給皇阿哥護法。”
“可是醇音和我就想要你親手做的平安符。”弘曆堅持。
“這個符就是我親手刻制的,雷擊木是父親找來的。”義萱真誠的說。
“那太好了,謝謝你們父女兩個。”弘曆臉色愉悅的将紅木盒子蓋子蓋好,遞給了跟着的小太監。
“聽說你給阿哥起來了名字叫永琏?”義萱找話聊天,生怕弘曆又問東問西。
“對,琏字本意為宗廟中盛黍稷的器皿,我希望這個兒子長大後是一個謙謙君子,今後也能夠繼承大統。”弘曆擡眼看着夕陽餘晖說。
義萱靜靜的聽着弘曆對兒子的期許,看着他眉字間充滿為人父的光耀,夕陽下周身散發着王者之氣。眼前的弘曆不再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普通王子,周身都透着龍氣。
義萱得體而大方的給弘曆添茶倒水,弘曆眸色溫潤如玉看着義萱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似乎有些沒有說盡的話意,但是他沒有深問。他蘊含着款款的深情望着義萱,唇邊含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義萱按照婁近垣的囑咐,當着弘曆少說話,特别是對于他兒子少發言,也不要問太多信息。雖然婁近垣說的信息很少,義萱默契的知道,這個阿哥的出生時辰一定是有什麼玄機。所以義萱在給弘曆護身符時候,根本沒有問永琏阿哥的八字生辰。
弘曆高興拿到了義萱親手做的護身符,從袖籠中拿出一塊腰間挂帶的玉佩說,“這個是我的謝禮,希望你收下。”
義萱趕忙一福謝恩接過了玉佩,看着這次義萱沒有拒絕,弘曆心情愉悅,走上前一步,親切的拉着義萱的手說,“我替你系上。”
“四貝勒,我這個道姑戴這樣的首飾不好,我好好的收着。”
義萱一縮身子後退,身上素袍映着夕陽的落晖,然後義萱從懷裡拿出一塊手帕,将玉佩輕輕的包好雙手捧在手中。
弘曆看着義萱在夕陽下,素人被一蓬黃霜籠在周身,這次義萱接受佩玉也達到了他的目的。他不急,義萱才14歲,他可以等到華光流轉,等她長大,何況醇音也是非常喜歡她。
“好了,我去拜拜三清就回去了。”
“好,我陪着你。”
說完兩個人朝着三清大殿走去,兩個人在夕陽下的影子身姿欣長成對,弘曆被秋風清冷拂面也是心中溫潤。他幹淨溫暖的眼眸側望着義萱,他覺得今後有一天,他們三個的身影一定會在圓明園成雙成對。
弘曆燒完香轉頭要離開時候,臉色清澈透明笑容一下子結霜,因為他看到在大殿書案的角落,有一本書非常的眼熟。雖然這本書被倒扣在書案上,但是書籍的縫線和紙張質感顔色他太熟悉了。
“這個是什麼?”弘曆臉色驚異拿着書問,義萱一看書名是《大義覺迷錄》。
“一個香客留下的,我收好放在香案旁,等着他們來尋。”義萱溫潤如玉的回答。
“你讀了?”
“沒有細看,看書名是大覺,也許那些拜完佛寺的香客來道觀燒香,忘在這了,我一個道姑就不讀了。”
“你沒有讀最好。”弘曆悶悶不樂的将書籍收回,交給随行的太監。
“這本書有什麼問題?”義萱看着弘曆陰沉沉的臉問。
“這個是我皇阿瑪給朝中官員,人手一本發的學習自檢手冊,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扔在這裡,是在打皇家的臉嗎?”
“這些天來的香客确實多,很多朝廷官員帶着家眷來燒香。可是我沒有見到誰,拿着書冊供奉。”
“你提醒我了,他們一定是拿着書冊來到三清殿告狀的。”弘曆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義萱無心安慰的話,反而将弘曆一下子點醒。這本書出現在妙緣觀,就是在和雍正帝默默抗争。這次呂留良的文字獄,是對漢人學者的一次大清洗,他們來找三清訴苦還是訴怨?
去年雍正帝斬殺了呂留良家族所有十六歲以上的男丁,女眷全部發配到甯古塔充軍。呂留良的屍體也被挖出來鞭屍砍頭。這個案子的源頭是想反清複明的曾靜,但是雍正卻沒有殺他,而是讓他到全國官府衙門巡演,配合雍正寫的《大義覺迷錄》,自我忏悔。
可惜雍正的《大義覺迷錄》起到了反作用,人們不敢公開的讨論和反饋,但是私下裡對雍正合法上位質疑聲越來越大。弘曆猜測這些官員知道,妙緣觀是皇家女眷喜歡光顧的地方,義萱與婁近垣是受到雍正帝特别寵幸,留這本書,一定是别有深意。
“你真的沒有看?”弘曆再次确認,他想知道義萱看了書的态度。
“實話實說,四貝勒,我就是翻看了幾頁,然後沒有再讀。”義萱看着弘曆眼中的殺氣,覺得必須要實話實說,免得以後他報複。
“為什麼?”弘曆不甘心的追問。
“我看到裡面是陛下的批注,就沒有敢再看。”義萱小心翼翼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