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序這人是真的很奇怪。樓銜月第十次确認。
她望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在心裡回憶起了他們每一次碰面時候的樣子。
帶眼鏡的、不帶眼鏡的,扣子扣上的、扣子解開的。
面無表情壓迫感十足的,還有,會說玩笑話、散漫慵懶的。
聞绮彤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如實把這個形容和她陳述了一遍。
“要是我再膽大一點,我就猜他說不定有個雙胞胎哥哥或弟弟。”樓銜月信誓旦旦地說,“不然怎麼會有人有兩幅面孔!”
聞绮彤在那頭可疑地沉默了。
樓銜月還在納悶似地自言自語:“或者說雙重人格?還是眼鏡是他的開關?不對啊,今天辦公室的時候,上一秒還在一本正經地講工作,怎麼下一秒就能變了個樣?”
聞绮彤實在是忍不住了,她重重咳嗽一聲,拉回了發小的注意力。
“月亮寶寶,你剛剛一直和我說的這位——商總,是不是就是你告訴我的,你現在實習的公司的總裁?”
“是哦。”
“從你的描述裡來看,你是不是除了今天下午和偶遇和請教,隻在公司走廊和開會過程中才會見到他?而且你們滿打滿算,三天前才第一次認識?”
樓銜月眼神遊移了一下,瞞住了酒吧裡的那次意外,擲地有聲:“是哦。”
聞绮彤在電話裡怒其不争,痛心疾首:“我就說讓你在大學裡趕緊多談幾個,不然很容易被外面社會上的衣冠禽獸騙到的,你看看!這不就東窗事發了嗎!”
樓銜月:“……”
她“呃”了一聲,基礎的文學素養冒出來:“那個,彤彤,這個成語好像不是……”
“你先聽我說。”聞绮彤打斷她,語調很悲怆,“寶寶,趁你還隻在好奇的環節還沒情根深種,一定要切記,别深入探索了。這種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男人段位太高,不是你能掌控住的,咱們及時止損吧。”
“等等,怎麼就情根深種了。”樓銜月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她的腦回路是怎麼飛到這邊來的,她語速飛快地為自己辯解,“沒有!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我就是分享一下,感覺商總這個人……挺奇怪的。”
聞绮彤冷笑一聲:“那你還會記得初中時候坐你前面的那個男生長什麼樣嗎?那時候他為了追你,幹得出包了一整個班的值日的事情來。結果真的和你一塊下課打掃衛生的時候,又因為太緊張在你面前摔了個狗啃泥,他不奇怪嗎?”
樓銜月大腦空白了一下:“啊?”
“還有高中時候隔壁班的,買了好多玫瑰花想給你制造漫天花瓣的驚喜進行表白,蠟燭都點好了你也到面前了,教導主任卻提這個探照燈一樣的手電筒出現,擰着他耳朵繞操場示衆去了,他不奇怪嗎?”
那邊悄無聲息的,聞绮彤毫不意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腦子,肯定也把他給忘了,其他人我不提,就說瑞陽哥……”
這個樓銜月記得,和她們一個院子裡的哥哥,她正色搶答:“瑞陽哥怎麼了?我記得的,上次過年回家的時候,他還帶我們一起看電影了。”
“瑞陽哥……算了。”聞绮彤哀歎一聲,放棄了這種替别人努力的行為,“我的月亮寶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她在那頭的實驗室裡踱步着,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總而言之,你就牢牢把這位商總當成你的領導去愛戴就行,就類似我對我的導師,可以在工作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私下裡可千萬要離得遠遠的。”
樓銜月似懂非懂,不過她一向很聽話:“我知道了。”
聞绮彤不願在這上面多說,生怕她琢磨透了突然開竅。
她心裡面倒不是想要阻止她談戀愛或者一定覺得她會分手,就是這個對象最好安全一點、難度系數低一些,不會讓她受傷之後還難以找到下一個。
還有就是,辦公室戀情實在是傷心傷身又傷事業,後果太嚴重。
聞绮彤歎一口氣,換了個話題:“對了,你這周末回家嗎?要不要一塊坐順風車?”
她們的家都在深城隔壁的穗城,雖說高鐵和城際都能直達,但穗城太大,下了車之後還有很長的高速要走。
一般她們能湊上時間的時候都是一塊打車的,價格貴不了多少。
“這周不行。”樓銜月說,“我得留下來加班,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完。”
“加班?你們公司要求實習生都要加班?”
“沒有沒有,是最近做的項目有點難,我不懂的太多,想留下來學習。”
齊覃宇發的材料不說,剛剛商時序給的那本書也得趕緊看了。
樓銜月在心裡默默做着計劃,以下周三為目标的話,除去留給上課、還有其他工作的時間,幾乎是所剩無幾,遠遠不足以讓她參透這個嶄新的領域。
“那下周呢?不對,下周我不行。”聞绮彤把日曆翻得很響,“之後就到六月了,端午節假期總要回去吧,我再不回去,我媽的眼淚估計要把家裡淹了。”
她語氣帶着自嘲,顯然知道這眼淚不是為她而流。
樓銜月想到了她們家的情況,沉默一瞬:“回的。”
“行,那先暫定端午節。”
這邊的電話到了尾聲,另一邊的車上也有一通電話打來,但氣氛就僵硬得多。
“我說了,我和邬婉已經沒有任何可能,能不能請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了?”商時序靠在後座的椅背上,明顯的低氣壓。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他無聲冷笑:“為什麼分手?她勸我回到商氏争家産,見我無動于衷,就飛快找了另一個未婚夫。怎麼,你這麼支持她,你也存了這樣的心思?”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曲冬琴坐在副駕上,忍不住從車内後視鏡中看他的臉色。
雖然車子升起了擋闆,将後座的聲音遮得嚴嚴實實,但她依舊能從鏡子裡看見他的唇瓣緊緊閉着。
若不是他還拿着手機放在耳旁,她都要懷疑電話已經被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