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裝出來的平靜有了裂縫,很想多問兩句。可商時序已經反應了過來,他掌心放回身側,金邊眼鏡遮蓋了眼裡的情緒。
“不客氣。”他回答。
樓銜月冒出來的勇氣重新陷入泥沼,她沉默着沒多停留,順着前方的隊伍走入人群。
舞台上燈光聚攏着,等着所有人的禮物發完,好拍一張合照。
有專門負責這個的同事,拿着很專業的設備,在下面找了好幾次的位置都不太滿意。
“女生都站到第一排來,快快快,男生們在後面插空,不要都往後躲啊!”
拍照的同事在吼:“按身高來、按身高!頭都露出來,不然到時候照片洗出來不好看了!”
四十多人排起隊來花了将近五分鐘,樓銜月一米六五的個子,在第一排裡居然成了末尾。
她倒是松口氣,禮物往上抱一抱,還能很自然地遮住半張臉。
最後就剩商時序一個人還在外邊了,大家都自發空出了中間的空位,隻等他走過來。
但是商時序搖頭的動作輕微,長腿一邁,站定在邊緣處,輕描淡寫提一句:“這樣就好。”
他說話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站在他正前方的樓銜月脊背僵硬得像木頭,一動也不敢動。
他不願意喧賓奪主,其他人也不敢多勸。
“大家看我,看這邊,不要眨眼睛啊。”同事捧着相機對準,高高擡起了一隻手。
樓銜月全憑着肌肉記憶,嘎吱嘎吱勉強自己對準相機鏡頭。
腦中一直在想,這算不算他們之間的第一張合照?
或許,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張。
越是這麼在意,她越不知道該如何笑。
上擡唇角、露出牙齒、那自然無比的動作都變得棘手。
一陣連拍結束,她還在懊惱。
等回過神來,舞台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一回頭,商時序還在原地,他被手機上的事務絆住了腳,正雙手打字回消息。
像是個絕妙的好機會。
樓銜月腳尖踮了踮,醞釀了很久的話語,是該問“您出差回來了?”、還是問“是不是很辛苦?”。她沒有關心異性的經驗,怎麼說都覺得的不夠端莊。
商時序被注視這麼久怎麼可能沒察覺。
他指尖頓了頓,擡起臉龐來。
目光接觸的那刹那,樓銜月心一空,尚未準備好的話語脫口而出:“商總,要好好……”
好好什麼?
商時序沒有捕捉到她的尾音,因為有人走上了舞台,遠遠喊他:“商總。”
是工作上的事情,看上去很緊急,三兩個人腳步匆匆地走到了跟前,話語沒停就開始彙報。
看上去沒有留給她的時間了,樓銜月也沒不懂眼色的打斷,幹脆從舞台階梯下去。
随着人潮散去時,她再回望一眼,他跟身邊的人低頭交談,那一絲被她看清的疲倦掩蓋得很好,再也沒露出來。
活動中吃了個半飽,樓銜月便沒有再去吃晚餐,而是伏案繼續鑽研。
今天晚上加班的人不多,活動舉辦完大家都在興頭上,辦公室裡許多在聊天的,休息區熱鬧一片。
樓銜月也心浮氣躁,一頁标準看了五分鐘後,她終于放棄這種沒意義的掙紮,伸手從櫃子裡拿出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挺沉的一個,撕開外面的封皮,裡頭還有兩個盒子。
大的那一個東西很多,都是平常能用上的家居用品,護手霜、香薰之類的,價格估計也不便宜,都是牌子貨。
小的那一個,她打開時愣了一下。
商時序之前給她拍過的圖片,她拿到手的是一隻嫩黃色的小雞寶寶,黑豆眼睛,脖子上挂着個圍兜。
拍一拍,是暖洋洋的暖色小燈。
從照片變成實物,她知道是他親自挑選。
樓銜月趴在桌子上,靜靜看了許久。
最後,她“咔嚓”一聲,在小雞寶寶旁邊比了個“耶”。
快九點,樓銜月差不多該回學校,站起來時,齊覃宇捧着電腦從外面走過來:“銜月,來看看。”
原來是下午拍的照片出來了,他過來問她的意見:“這張怎麼樣?沒問題等會就送到照相館去了。”
不愧是專業設備,照得很亮堂。
她的表情看上去也沒有這麼失敗,尤其是後面站着個商時序的前提下。
樓銜月忍不住笑了,齊覃宇看過照片,知道她笑什麼:“我就說了,這張圖片拍得和辦什麼峰會一樣,都怪商總,把大家的氛圍都弄嚴肅了。”
他氣質太出挑,穿得又正式,站在角落裡都鶴立雞群。周圍一圈人被他影響,個個闆着臉。
樓銜月伸手指比劃,原來他高她這麼多,照片裡,像是能把她籠罩起來似的。
“這張圖能發我嗎?”她不敢多看幾眼,怕視線停留的位置不對,被看出端倪。
齊覃宇很爽快:“可以啊,一會兒我就傳你微信。”
他們閑聊幾句,樓銜月想起他還有件沒說完的事:“覃宇哥,你說的周末,是準備要做什麼嗎?”
齊覃宇差點被嗆到,扭捏得不像他的性格。他顧左右而言他,好半晌才繞回那個話題:“我就是想問你,周末有沒有空?”
一陣風從身旁掠過。
樓銜月下意識側頭,原來是商時序回來了,西裝脫了挂在手上,經過他們時,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