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隻吹到了半幹,因為她眼皮不受控制地想閉合。放下風筒之後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手機剛拿手上就睡着了。
連個鬧鐘都忘了設置。
還是門鈴聲将她吵醒,睡眠被打斷的頭痛一波接着一波湧上來,樓銜月勉強支着眼睛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燈也沒關、被子也沒蓋。
混混沌沌的難受感籠罩着她,下床時腳步虛浮,踉跄了一下。
這會兒來的應該是剛剛按鈴喊來收衣服的侍應生。她想。實在是太困了,衣服交過去就關燈繼續睡。
她打着哈欠去浴室取了洗衣袋,揉着眼睛開門:“謝謝——”
聲音停了,防盜鍊後面赫然站着商時序。
樓銜月倏然直起了脊背,被一拳打中大腦一般清醒了。
沒有吹幹的頭發順着動作滑落到頸窩,她身上有種無處遁形的緊張:“商總。”
商時序瞥見那抹水痕,到底沒說什麼,隻是擡起手,露出透明的塑料袋裡的幾個紙盒:“感冒藥。”
樓銜月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想把鍊子取下來,但怎麼用力都掰不動。
“要先關門。”他提醒道。
她臉頰發燙,理智回籠,合上門的動作很小心翼翼。“咔哒”一聲後,鎖闩彈出,門完整打開了。
“商總,要不要先進來?”
把人留在門口不大禮貌,這個點在門口寒暄也不大禮貌,尤其是對方送東西是為了她的時候。
商時序遲疑了一下,然後颔首答應了。
套房大有大的好處,會客廳整潔幹淨,從這個角度其實并看不到卧室的床鋪。
他進來後,很紳士地側着身體:“我去燒水。”
“不用不用,我來就好了。”樓銜月想也不想地去阻止他,擋在面前,“您坐、坐着就好。”
商時序躲閃不及時,這個角度,眼睛很難不會自上而下地看見她的鎖骨,還有再下方的位置。
這間酒店的服務一向頂級,他有提前說好,洗淨烘幹的睡衣柔軟舒适,是很大方整潔的款式,出門見人也沒關系。
但她睡覺的姿勢也許不太端正,胸/前有一片被拉扯褶皺。
雪白的肌膚有隆起的弧度,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濕漉漉的發尾往下淌着水珠,沒入令人遐想的溝壑之中。
商時序呼吸凝滞,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不受控制停頓兩秒,才匆忙地移開視線。
“……你去吹頭。”他嗓音蓦然沉啞,“沒吹幹。”
于是,樓銜月就莫名其妙地被趕到了浴室,商時序開了吹風筒遞到她手中:“吹夠五分鐘。”
語氣硬邦邦的,仿佛在遮掩什麼似的。
還真有種家長的錯覺。她想。
風聲嗚嗚,她歪過頭吹發尾時眼角瞄到他外頭的動作。
真的是在燒水,咕噜噜的聲音從壺中傳來,他等了片刻,轉身回到沙發上。
趁着水還沒開,商時序眉頭輕蹙,冷着一張臉逐字逐句看各個藥盒上的說明書。修長的手指根據用量按壓錫紙,将小圓藥片擠在紙巾上。
明明生疏,但他這個人天生就長了一張令人信服的臉,做什麼都如此雲淡風輕,讓人無法想象他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風筒長時間停在某一處,燙傷頭皮之前,樓銜月猛地驚醒,扭過頭不再看他。
出去時,商時序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熱水杯裡沖泡好了烏漆嘛黑的感冒沖劑,旁邊紙巾上是花花綠綠的膠囊和藥片。
樓銜月的腳一下子刹車:“……這麼多?”她目瞪口呆。
“問過醫生買的。”商時序陳述,“還是你怕吃藥?”
他語氣留了尾音,往上挑着的,樓銜月不服氣了,大步走過去就動手。
她甚至不用倒水,直接就着沖劑吞藥,英勇就義一樣的神态。一入口她眉毛就動起來,咕咚咕咚吞咽完畢,整張臉已經皺了。
“……好苦。”她下意識抱怨,小動物一樣。
明明以前喝的闆藍根和感冒靈都是回甘的藥味,怎麼這杯好像隻有苦。她砸了一下舌頭,這回嘴巴也緊緊抿住了。
商時序看得好笑:“要不要吃糖?”他作勢要拿,應當是買藥的時候就一并買好了。
他這話但凡被家裡的任何一個小輩聽到都會大跌眼鏡,可面前站着的是樓銜月:“不要,我自己有錢買。”
她知道這種話說出口來很破壞氣氛,但就是要說。
她不想再提還錢的事情了,可至少能做到盡量少虧欠他。
果不其然,商時序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他神色淡了,瞥她:“現在?”
樓銜月動搖了一下,但下一刻,她腦中靈光一現,理直氣壯道:“現在我也有。”
她站起身來,從洗漱台上拿來了那塊巧克力,在商時序面前一晃。
撕開袋子,她咬了半口。
雖然形狀變了,但味道确實不錯,用來洗洗口腔正好。
她三兩下吃完,擡起頭來卻看見商時序正盯着她。
奇怪的是,那臉色不對,像是不悅,又不隻是因為她的反骨。
樓銜月心裡惴惴了一會兒,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正猶豫要不要給個台階的時候,忽然聽他面無表情地問:“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