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玙又一次把胳膊從祁擾玉腰上拿走,他決定去盧會那裡看看了。他出發之前老爺子叫他把祁擾玉帶上,松玙隻能不情不願的照辦。
盧會收到護士的消息說松玙跟一個陌生男人同來療養院了。他不懷疑,那個陌生男人一定是他未曾謀面的松玙丈夫。
他等到松玙單獨進門,笑道:“你怎麼想開了?竟然主動來療養院。”
“不是你叫我來的?”松玙反問,“哪個好人家在别人生日時郵寄複診病例書?”
“但以你的脾氣,不是應該會直接把它扔進垃圾桶嗎?”盧會說。
松玙不客氣地半躺在沙發上。盧會八卦地問他:“前台護士告訴我,你跟一位陌生男人一起來的。你的丈夫是吧?你終于聽進我的話了。”
盧會喝了口溫水潤嗓,繼續說:“說說吧,和他‘接觸’後,記憶融合了多少?”
松玙不想回答,盧會靜靜等待着。最後還是松玙敗下陣,歎息道:“現在能看到記憶的頻率變小了,但我擁有了另一個我對他的所有感情。”
“身體有什麼不适嗎?”
“除了那時情緒失控外一切正常。”
“是有什麼契機嗎?”
松玙看向牆上挂的梨花畫作,又把視線挪到了盧會臉上,他第一次發現盧會眼邊已經長滿了皺紋。他不知道另一個自己那邊是否也有苗頭,他帶着理性去審視這份感情,試圖去尋找蛛絲馬迹。但在愛面前,理智轟然倒塌。
盧會一直在注意着他,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如落影般靜然、柔軟。這個眼神讓他錯以為面前之人在無息間換了人格,又讓人一秒眼眶酸澀。
在這刻像是永恒時間的寂靜中,大片的陽光消失,明亮的綠意消亡,花兒們消散于蟬鳴……寂靜得仿佛隻存在他一人的聲音:“或許是從‘我’遇到他的那天開始。”
“情感是記憶的基礎,或許你很快就能想起全部的‘記憶’。”盧會說這話心裡也沒底,盡職盡責地在病曆本上記下他的話。
那時,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松玙的場景。與現在差不多一樣的白房間,他的導師江源領着他認識一位在他以前和以後治療的所有患者中年紀最小的病患。那就是松玙,六歲,縮在牆角戒備地看向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我夢遊症又犯了。”松玙又說,“大概持續了三晚。”
“你的夢遊症在九歲之後就不再有了。”盧會嚴肅起來,發現事情比相信中的要棘手,“你怎麼會知道發知道自己夢遊了?被家人發現的?”一般身處夢遊中的人是沒有夢遊的記憶,隻是以為自己好好睡了一晚,如果沒有旁人發現和及時就醫後果很難預估。
“在我半夜猛然清醒發現自己站在床邊低頭看他。”
“不是他發現而是你自己……”盧會納悶。他試想有人半夜一動不動地站在他的床頭……很恐怖。他說:“看來你的丈夫不是很敏感。”
松玙沒有反駁這點:“不過現在不會夢遊了。”
“間接性夢遊。”盧會看到他煩躁地皺眉,“你看起來沒有大礙。”他想起導師對他說得話:永遠不要對精神病患者産生情感。
但是老師。盧會在心裡默默反駁自己的導師,他先是松玙的朋友,然後才成為他的主治醫師。
松玙完全躺在沙發裡阖上眼,說:“你把我催眠喊小環出來吧。”
“催眠不能保證百分百喚醒另一個人格。”盧會搖頭。
松玙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處,假裝自己是塊鋼闆。盧會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隻能歎氣起身。
“你不會故意失敗吧。”松玙睜眼看向他。
盧會:“……對于你這種雙重人格來說,催眠失敗是會引起你人格分裂的情況加重,我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嗯,那就好。”松玙陷入黑暗前最後瞥到了牆上藍白梨花的畫作,喃喃自語,“好像很久沒看到畫家了。”
在做催眠前的準備工作時,盧會問他:“你丈夫現在在哪?”
“閱覽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