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松玙囑咐他的事情,連忙起身去把被子扯平,自己小心的躺進去。這或許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在靜谧中聽到嘩嘩的水聲,循聲望去,發現浴室的門大開着。
……所以他才不想來這裡,太多美好的記憶了。但現在這些美好像是一觸即破的泡泡,脆弱、美麗、慢慢碎裂。
松玙洗完澡擦幹後直接出來了,他的睡衣被忘在了外面。等他穿完睡衣扭頭看見祁擾玉把頭都蒙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個頭頂。
他把吊燈關了,屋内隻剩床頭小夜燈的暖光,照在他淺色的發絲上顯得每一根都泛者璀璨的金。
他爬上床,按住想跑的祁擾玉。
“我說過我不讨厭你。”松玙摟住他的腰,聞着他身上淡淡的山茶香,感到安心——他的紅山茶。
“睡吧,明天還要上班。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總是失眠,睡着了也會被噩夢驚醒。”松玙低聲說,“你帶我睡個好覺吧,可以嗎?”他知道祁擾玉不會拒絕他。
果不其然,祁擾玉不再掙紮,隻不過身體很僵硬,像一塊門闆,梆硬。
松玙心裡酸澀,是他連累了他,給了他毀滅性的打擊。他的紅山茶,眼睛像是琉璃的紅山茶,一朵朵從枝頭墜落。
松玙的手從他的腰上挪走,去摸他的手。
“抱着我睡。”松玙握着他的手,引導他伸進自己的睡衣。
他又說:“手伸進來也可以。”
祁擾玉感受到指尖觸感光滑、溫熱,想收回手卻依舊是力量懸殊。他害羞地握拳。
第二天祁擾玉沒能走成,松玙這個擁有鋼鐵般體魄的男人病倒了。
松玙的面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體溫很高,嘴中說着模糊的呓語。祁擾玉摸了摸他的額頭,很燙。
他想去找醫藥箱,但被松玙死死抓住手腕。他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撫他:“先松開好不好?我去找醫藥箱。”
松玙眼神迷離,祁擾玉把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才勉強聽清他的呓語:“……别……媽媽擾玉……不要走……”
“不走,不走。”祁擾玉輕輕拍他的背,低聲哄道。
松玙像是聽清了他的話,手上抓得不是那麼緊了。祁擾玉趕緊抽出手,把被角塞給他,自己去客廳找醫藥箱。
他找到了藥箱,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這次記憶沒有出錯。他在廚房拿冰袋,手腕不小心撞到冰箱櫃門。他不由輕嘶一聲,掀開袖子發現腕間的皮膚已經發青。
他快速把東西準備好,回到卧室卻看到松玙頭蒙在被子裡。他掀開被子看到他咬着唇,默默流淚。
祁擾玉看他這幅脆弱的模樣心疼不已,隻有這種時候松玙才能肆無忌憚的哭泣,像個孩子一樣用眼淚來表達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恐懼。這些隻能在高燒中窺見。
祁擾玉有條不紊地喂他鹽水和退燒藥,冷敷後見時間差不多了,抽出體溫計一看——40℃!
不行,得去醫院。祁擾玉嘗試把他抱起來,卻抱不動他了。松玙像是知道他的意圖,一邊哭一邊說:“不去,不去醫院……”
老毛病又犯了,對醫院避之不及。祁擾玉也沒轍,隻好打來冷水用毛巾給他擦身體散熱。
松玙好不容易在藥效的作用下睡着了。在睡夢中他也流淚,祁擾玉把他的眼淚擦去,結果又像當年那樣,抓着他的手不放,小聲喊媽媽。
現在的祁擾玉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心疼得厲害,任由他收緊手指也不把手抽出來,但同時他也想着自己該走了。突然響起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循聲望去,發現是床頭松玙的手機,看到來電人是劉賢秘書,他便接了。
“夫人,您還好嗎?”熟悉的聲音響起,語氣擔憂,“我看您今早還沒有來,果然是因為昨天嗎?要不您今天就在家裡休息吧。”
“嗯,他今天要在家休息。”祁擾玉咬着唇,放緩語速,望向身旁熟睡時也不安穩皺眉的松玙。
對方靜了兩秒,破了音:“祁總!”
“嗯……”祁擾玉把手機夾在肩上,摸松玙的額頭,感覺溫度沒那麼高了。他又抽出體溫計,38.8℃。雖然還在發燒,但溫度已經開始降了。
“昨天是有發生什麼嗎?”他注意到劉秘書一開始的話。
劉賢在做思想鬥争,最後還是打算全盤托出夫人在暖氣壞的辦公室裡工作了一小時。
祁擾玉聽完心都碎了,接着又看到餘文述的消息:玙啊,珊珊和我今天要去鄰市,可能明天才會回來,你要記得按時吃飯!珊珊叫你别熬夜工作了……
祁擾玉把手機放回原處,注視着他睡夢中袒露的恐懼,反手輕輕握住他,像是一個約定。
他走不了了。隻要他的愛還需要他,他便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