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離開他的懷抱。
沈風渡不再咳嗽,聲音恹恹,“人偶在我們下意識遠離的地方。”
孫菱恍然大悟。
鐵籠!
從籠子裡逃離後,他們最先的反應離鐵籠遠一點。一旦進入籠子,就是條死路,不利于和惡靈周旋,而且,籠子很容易弄出聲音,引起惡靈的注意。
但要是人偶就藏在鐵籠附近呢?
孫菱回頭看眼門的方向,猶豫幾秒鐘,毅然放棄門。
愚公886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就算他說的是真,打開門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但誰說暗世界隻有一扇門呢?
找到人偶,怨靈就會死,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她更相信眼睛看見的。
折成兩截的女人搖搖晃晃往她走過來,雙腿拖着對折的上半身,頭顱在地上摩擦。
孫菱熟練地往旁邊挪,目光落在中年女人凄慘的臉上,忍不住皺起眉。
她記得女人的名字。
趙翠芳。
在鐵籠裡時女人很焦躁,說自己還要接兩個孩子放學回家。
現在有兩個站在學校門口的小孩等不到媽媽了。
孫菱握緊拳頭,她很記仇,如果有機會殺死惡靈,就算稍微冒點風險,也很值得。
等趙翠芳從身前經過,她不再猶豫,踮腳往前,準備插在趙翠芳和另一個怨靈中穿過。
畢竟現在小小一間房裡面,已經裝了八個怨靈了。想等怨靈遠離鐵籠幾乎不可能,随着時間推移,惡靈們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動作表現出一種貪婪的渴求。
孫菱不擅長等待,也覺得等下去不是個好辦法。她決定主動出擊,先去鐵籠附近,剛邁出兩步,她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什麼東西。
她低下頭。
眼前漆黑,看不見那是什麼,但……身後的惡靈,垂在地上的頭擡了起來。
草!
是趙翠芳拖在地上的頭發!
————
在孫菱轉身的同時,崔成做出相反的選擇。
他悄悄摸上台階,手裡提着根剛才地上撿的鋼管。如果這次那瘋婆子又來攔路,他就用鋼管敲碎她的腦殼!
他一定會殺了她!
崔成握緊鋼管,眼裡布滿血絲,一步一步小心地邁上台階。
安全碰到木門,他終于長舒一口氣,把手按在門上。
他并不相信沈風渡的話。明明地下室隻有六個人,相對應的惡靈也隻會有六個。
老吳?
誰知道老吳是人還是鬼。如果是人,她怎麼不開口說話,怎麼能拿到外面的聯絡器?
現在出口近在咫尺,就算這扇門不是回到現實世界的門,至少能讓他離開地下室,離危險更遠一點。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能殺他的鬼就在房間裡,如果門後有一個鬼,也不是來找他尋仇的,不會優先殺死他。
崔成咬緊牙關,推開木門。
暗紅的光灑在他的臉上,他擡起頭,嘴唇顫動,瞳孔裡倒映出張慘白面孔。
怨靈三米高,頭頂着天花闆,裸露的肌膚青白。它誇張地笑着,嘴角裂到耳根,嘴巴裡密密麻麻塞滿鋸齒般的尖牙。
快跑!
崔成渾身起雞皮疙瘩,理智告訴他,這個惡靈殺不死他,隻要沖過去,就能回到現實。
他看見真正的“門”了。
就在惡靈身後,通過十米長的走廊,就有扇半掩的門。
難怪愚公886沒有描述回到現實的門長什麼樣子。隻看一眼,他就确定,這是自己家的門。
是他竹漂時租了十年的出租屋的門。
豬肝紅的顔色,上面挂着鐵質的門牌,2312。門左右貼着一副新春對聯,對聯很多年了,略微褪色,邊邊角角翹了起來。
他一個人住的時候,沒有貼對聯的習慣的。後來女人搬進來,每年都拉着他在門口貼一副新春對聯,到第二年除夕,再換一副新的。
生活儀式感嘛,雖然不多。
後來家裡又添了個娃娃,她住在醫院裡,還記得囑咐他換副對聯。
他把媽接過來照顧女人月子,但她們經常吵架,一室住四個人,也顯得擁擠。那段時間他都不想回家,豬肝紅的門就像地獄入口,推門就是雞飛狗跳。
于是等月子結束,他把媽送走,門裡隻有女人和孩子,又變得溫馨了。
娃娃三歲時,已經會站在走廊,幫着他們看貼得正不正了。最上面的橫聯,是他把孩子頂在自己肩膀上,讓小孩貼的,貼得有點歪歪斜斜,他們都笑了。
記憶就停在這個時候。
這是最後一幅對聯了。
走廊被暗紅冰冷的光填滿。他走出門的瞬間,也是把自己暴露在光明裡。
在遊戲規則裡,黑暗意味着安全,光明反而危險。
崔成聽見身後傳來“嗒嗒”響聲,是身體對折的惡靈跑動時,頭撞擊地面的聲音。
它們都追過來了。
他邁動腿,大步跑向門口,門後的惡靈隻是靜靜看着他,臉帶詭異笑意。
一股腦沖到門口,他把手放在搭在門上,要推門時卻猶豫了半秒。
後腿突然被抓住,視線天旋地轉,他就像小雞仔一樣,被惡靈拎了起來。
崔成用力往門看一眼,試圖從豬肝色門後,找到點什麼。
但他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