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寒假的時間,白珍珠光榮二進宮,又一次住了院。
當然,相比起自身“疏忽”而緻的小病小痛,這一次的“人為”因素顯然要惡劣得多。
最明顯就體現在,上回白珍珠住院期間,他遠在國外的父母雙雙都能做到不聞不問,而這回事發當晚,他的母親第一時間打來跨洋電話細問情況,他的父親也放下手邊的未盡事宜,提前回了國。
當白川海風塵仆仆下飛機,再從機場直達醫院時,他剛好在病房外撞見了做完筆錄出來的警察。尚未接受詢問的葉家兄妹正在門口等候。
顧不上問候兩個“準孩子”,白川海讓跟來的法務人員上前幫忙交涉,再由年假慘遭提前告終的程雎在旁協助溝通,他自己便進了病房。
房間裡很暖和,空氣充盈着消毒水氣味,白川海看見了病床上躺着的人。
雪白被套下的少年身軀仿佛一張薄薄的紙片,呼吸的起伏極為輕微,探出被沿外的手上,遍布有細碎的刮擦傷痕迹。
這個樣子的他看起來是很脆弱的,似乎就連外界透進一絲冰涼的氣流,都有可能讓他變得更加衰弱。
白川海還記得,上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是在什麼時候。于是,他不由也回憶起了當年的那種感受。
他很輕地關上房門,出口的呼喚幾乎不敢大聲:“……正正?”
他的孩子睜開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秒鐘内,黑亮眸中就盈滿了淚水,略顯蒼白的唇瓣開啟——
“你還知道回來嘛?!幹脆永遠别回來好了!讓工作當你的小孩吧!知不知道人家差點都要死掉了啦嗚嗚……”
區别于回憶中的虛弱喑啞,反而中氣十足的嗓音,總算讓白川海從似曾相識的心悸感中回過神,暗暗松了口氣。
出國之前,他是帶着火氣離開家的,可現在哪裡還記得起那些,連忙上前好聲好氣一頓哄,下意識連叫他的小名都叫成了幼時的方式。
“沒事啊,珍珍不怕,你剛好摔在一個收塑料瓶的麻袋上,隻是一些皮外傷,醫生說不嚴重的……腦袋大概有磕到一下,需要觀察看看腦震蕩的風險,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爸爸就在這裡……”
白珍珠不管不顧,耍脾氣般地抽抽噎噎個不停,最後一直哭到把自己哭睡着了。
近半月以來一直在海外連軸轉,白川海久未睡過一個好覺,現在坐在床邊陪着他,自己也閉目養了一陣神。
良久的安靜過後,病房門被從外輕扣了兩聲。
白川海應聲睜開眼,細微的疲憊感以外,他的目光很快恢複清定,再不見睡意。
避開表面的擦傷,他輕輕将白珍珠的手塞回被子裡,重新掖好被角。
再次打開房門,他的法務員工已經先和警察離開,外間隻剩下程雎和做完筆錄的葉家兄妹。
白川海先朝兩個孩子安撫道:“這邊大緻情況,我已經跟你們母親講了,晚上沒有車票,她明天一早從老家回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流冰就先帶妹妹回去,晚飯都吃過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處理,不會再影響到你們……”
安排司機送他們回家,目送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手牽手離開,直到電梯門關閉,白川海溫和的神情這才一斂。
程雎沒有耽擱,簡要将自己剛剛獲悉的信息告知他:“作案的是小葉他們家的鄰居,名字叫劉空山,事發之後,他從現場逃走,後面在車站被抓到了。”
“認了沒有?”
程雎緩緩搖了下頭,“據說他的态度非常強硬,一直聲稱沒有把任何人推下樓梯,堅持人是自己主動跳下去的。”
“……”
白川海聽得皺眉,忽然從這個說法中想起什麼,原本銳利的眸光裡,摻入了一絲怪異難言的動搖。
程雎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因為同樣的懷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也不是沒有産生過。
但思慮過後,他還是将其否定了。
“海哥,前幾天小珍剛跟我保證過,他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程雎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白珍珠的人之一,所以,他至少判斷對了一部分:如今已經年方十八的白珍珠,确實不會再做出為了吸引在國外忙于工作的父母關心憐愛,故意從樓梯上跳下去這種事。
可他萬萬沒能想到的是:這一次,白珍珠的動機比區區“缺愛”惡毒一百倍。
“而且啊,這個劉空山的話裡,明顯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一會兒說樓梯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一會兒又說小珍陷害他才故意往麻袋上跳,提醒他之後,他就一副昏了頭的樣子,說那麻袋好像是突然憑空冒出來的,又開始叨叨樓梯鬧鬼……”
依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超能力的程雎,忍着厭惡冷笑道:“小葉說那袋塑料瓶是他出門買菜之前放在那裡,準備拿去小區回收站賣掉的。我看是劉空山做賊心虛沒注意,事後聽說了,才想出'陷害'這種話術,後面開始裝神弄鬼,恐怕是妄想要裝成精神病脫罪?”
聽着他的話,皺眉沉吟了一會兒,暫且撇開這點,白川海轉而問道:“幾個孩子怎麼說?”
程雎沒有口述轉達,遞給他一支錄音筆,“我征求了同意,把他們的回答錄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