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好像也并沒有開心。
因為就算她叫了“溫婉”,也沒有人會覺得,那些美好的品格是屬于她的,别人隻會覺得,她根本配不上這個“溫婉”這兩個字,每當她跟人說自己叫“溫婉”的時候,屬于“阿碗”的嘲笑并沒有因此而減少,甚至還多了許多的鄙夷。
梁霺替蕭嶼娶她時,并沒有低調,反而是有些張揚——恨不得人盡皆知的那種。
所以其實阿碗的來曆并不是什麼秘密。
梁霺和梁家替阿碗編造了一個出身,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他們都知道,她根本不叫溫婉,也不存在那麼一個溫家的女兒,至于為什麼她認下了“溫婉”這個身份?除了她虛榮心作祟以外,還能是什麼理由。
她姓什麼叫什麼其實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了,但是她認下的“溫婉”這個名字,就是坐實了她的虛榮與不誠實。
在别人看來,就是一個孤女貧女一朝嫁入侯府,便将自己的過去自己的出身來曆當作了恥辱,這種行為,叫做“忘本”,而一個忘本的人,能是什麼好人嗎?
她後來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原來叫做“自欺欺人”。
她越是想要掩蓋自己的過去,别人就越看不起她,而且她想要掩蓋的這種行為,也是她為人不堪的有力證明。
因為知道騙自己也沒用,所以阿碗這次不想做“溫婉”了,她依舊還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是她想通了,再不好聽再沒有寓意,那也是她的名字、跟随了她十幾年的名字,她不想做别人了,她隻想做回“阿碗”,她本來也隻是“阿碗”。
梁霺替蕭嶼娶阿碗是什麼心思,梁家不是不知道,不過事情已經發生,怕别人诟病梁霺進而影響到梁家的聲譽,這才派了兩位舅母過來,想要稍稍補救一番,為阿碗取名為阿碗安排一個看得過去的出身來曆,便是想要給阿碗編一個相對說得過去的身份好堵住悠悠衆口,雖然他們也知道,這不過是掩耳盜鈴的行為,她們也曾想過梁霺會不配合,但沒想到卻是阿碗在壞事。
她們一開始就沒正眼看阿碗,因為覺得她無關緊要,至于給阿碗安排的身份對阿碗有沒有什麼影響,她們其實也不怎麼在乎,她們隻要面子上能過得去就行了。
但沒想到阿碗一點都不配合。
梁霺倒是挺高興的。
阿碗就是她替蕭嶼精挑細選的最“完美”的妻子——一個出身低下舉止粗鄙的妻子,一個可能會讓蕭嶼受盡嘲笑或許還會因此丢掉世子之位的妻子。
就算哪天蕭嶼“病”好了,就算他清醒過來休了阿碗,但是阿碗曾經是他妻子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就算他想再娶,高門大戶肯定會對此有所芥蒂,所以他再娶的妻子就算比阿碗出身好,但絕對不會是像賀家那樣對他有所助益的人家——而他若是不休妻,那就憑阿碗,根本當不起侯府的家,當然,他若是清醒了,就不可能不休妻。
本來娶阿碗就是看上阿碗的出身來曆,阿碗的名字本也是屬于阿碗出身的一部分,說實話,她本就不願意聽梁家的意思給阿碗改什麼好聽一點的名字甚至是幫阿碗僞造一個稍微聽得過去的身份,隻不過雖然提出要求的她兩個嫂子,但想來背後肯定是她兩個兄長乃至她的父親授意的,梁霺其實并不在意梁家的臉面,要不當初怎麼會跟了蕭埮,但是她也清楚,她還需要梁家的扶持,不可能太過忤逆,本來她都想順着梁家的意思捏着鼻子認了的,誰知道阿碗自己不識擡舉,搶了她的話頭,變相地替她拒絕了梁家的安排。
她其實并不需要阿碗替她做什麼事,畢竟阿碗這個人哪怕什麼都不做,隻要她存在、隻要她占着、或者占過蕭嶼的發妻這個身份,對于梁霺而言,已經是物超所值了。
而現在,她居然替自己擋住了梁家的施壓——梁霺看着阿碗,越看越滿意,對着自己的兩個嫂子卻隻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将臉上的得意收斂,反過來“寬慰”她倆道:“其實阿碗這名字也還行。”
蕭嶼帶阿碗見過人,便到一旁自己“玩”去了,對于阿碗跟梁霺以及梁家梁霺舅母關于阿碗名字何去何從的談論,他一點都不想摻和。
反正不管阿碗叫什麼名字,對他而言沒有差别。
如今見梁家兩位舅母還想堅持,他在一旁拍了拍手:“就叫阿碗吧。”
見别人都看向自己,他朝衆人笑了笑:“阿碗好聽也好記。”他倒不是真這麼覺得,隻不過随口拿阿碗之前說“小魚”好聽好記的理由搪塞一下。
他是真的懶得聽她們繼續就這麼個破問題你來我往的了。
“既然大郎也喜歡這個名字,那便這樣吧,人本來便叫這名字的,何必非得要改,”梁霺面上帶笑,對于他們“夫妻”的“識相”很是高興,趁着兩個嫂子沒反應過來,立即吩咐道:“方嬷嬷,你回頭便出去替阿碗将戶籍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