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時候反抗，後果隻會更糟。

我咬了咬牙，終于還是松開了手。

紙币被一把抽走，耳邊還伴随着幸災樂禍的哼笑。

我沒擡頭，甚至不記得他們是什麼時候走開的。

隻知道等回過神時，天色已經比剛才更暗了些。

走出校門的那一刻，我低着頭，淚水不争氣地滑落下來。

“對不起，研磨……隻能下星期再買給你了……”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才更讓人匪夷所思。

那天晚上的心情有多沉重，隔天的驚愕就有多強烈。

隔天，我還沒從沮喪的情緒裡緩過來，大将優的舉動卻直接讓我懵了。

“你說……這是要給我的？”

我看着眼前的遊戲卡片，腦子有點跟不上節奏。

大将優站在我面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對，到底要我講幾次？”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多、多少錢？”

“啧。”

他皺着眉，像是嫌我煩，随手把手裡的遊戲卡塞到我手裡：“免費送你的！免費！”

……哈？

我是不是聽錯了？

大将優，送我東西？而且是免費的？？？

詭異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座位上時不時會出現小零食、飲料，甚至連班主任不讓買的炸雞，都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抽屜裡。

這狀況讓我完全摸不着頭腦。

他們……發現我的人格魅力了？？？

不，不對，太怪了。

大将優他們平時看到我就跟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現在怎麼突然“送禮”？

而且，他們每次見到我，都會下意識避開目光，甚至我一靠近，他們就像被棍子吓到的草蛇一樣，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我不會是掉進什麼更大的坑裡了吧？

這事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為了搞清楚狀況，同時避免自己正在步入某個更陰險、深沈的陷阱，我決定……

明天出遊的時候，要和父母坦白這整個情況。

次日早晨，我和家人走在青葉城遺址的古道上，沿途的石闆路被晨光映得微微發亮，空氣裡帶着一絲濕潤的涼意。

但我心裡的焦慮，卻随着腳步的前進，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

怎麼開口才好？

要跟爸媽坦白嗎？還是……算了？

我仰頭看着前方銅像上伊達政宗騎馬的英姿，試圖從他堅毅的目光裡，給自己灌輸一點勇氣。

——就說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喊了聲：“媽……”

“小朗，怎麼啦？”

嘴唇張了張，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真的能說嗎？

如果我說了，爸媽會擔心嗎？他們會不會覺得是我的錯？

但就在這時——

“小黑——！？”

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哈？

我本能地回頭，下一秒就看到一頂遮陽帽，和滿臉汗水的古森正興奮地朝我揮手。

“果然是你！遠遠的就看到一顆黑色的雞冠在動，還以為我看錯哩！”

我臉一黑：“……好啊你，什麼雞冠！？”

古森嘻嘻笑了一聲，一副“沒辦法啊，實話實說”的表情。

“是說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自己跑出來玩？”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我再厲害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他用下巴指了指身後緩步爬梯的叔叔阿姨，笑嘻嘻地說：“我是跟家人出來旅遊啦。”

大人們随意地寒暄了幾句，見我們年紀相仿，很快就放我們倆自己玩了。

我們在古道旁的一處小亭子坐下，微風拂過，帶來山間清爽的氣息。

“是說，你最近怎麼都不來班上找我們玩了？”

古森歪着腦袋，語氣懶懶的，但話裡透着點刻意的陰陽怪氣：“該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

“你小聲一點！”我無奈地扶額，“怎麼可能，我才小學欸。”

我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再說，我對她也沒那個意思。”

話剛說完，我的思緒又繞回了剛才的猶豫——要不要跟他說呢？

古森是個會替朋友兩肋插刀的家夥，要是他知道我被欺負了……會不會直接去找大将優他們對峙？

這家夥性格太直，萬一被牽連就麻煩了……

但、但總比我一個人憋着強吧？

我在心裡反複盤算，最終還是開口了：“……實話告訴你。”

古森眨了眨眼：“嗯？”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有點猶豫：“其實……我在班上，沒什麼朋友……”

古森臉上的表情實在稱不上驚訝。

“沒幾個，還是一個都沒有？”

“你閉嘴聽我說。”

“哦。”

我撇了他一眼，繼續道：“總之，我跟班上部分同學的關系不太好……我怕……”

“知道了，怕太常來找我們，會害我們受牽連，對吧？”

我瞪着他：“不都說讓你安靜聽我說了嗎！”

結果這家夥還真閉嘴了。

這反應有點不對勁。

我本來以為他會吐槽我、或者直接罵我“白癡”，可他隻是皺着眉，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他像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空氣忽然變得有點安靜。

我有點不習慣地撓了撓臉，試圖開個玩笑緩解氣氛：“欸……我開玩笑的，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古森歎了口氣，擡頭看着我，眼神裡透着一種“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反應過來”的神情。

“唉，這件事我本來也不該說。”

“誰叫你這麼誠實，把這種難以啟齒的經曆主動跟我說。”

——哈？

古森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認真，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盯着我，語氣帶着幾分威脅：“接下來的消息，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說出去。”

“除非……你不想要我這個兄弟了。”

……什麼情況？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吞了一口口水。

古森這家夥從來不會這樣，除非是真的有大事要說。

結果，他接下來的話，直接把我炸懵了。

“你是說，我被大将優欺負的事情……你跟研磨全都知道？”

我的聲音有點不受控制地飄了出去。

“哎呀，你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的。”

古森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表情像是在強調自己也是受害者。

“我哪知道研磨偷偷調查多久了。”

……等等。

研磨偷偷調查？

然後，還出手幫我擺平了？？？

我嘴唇微微張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古森見狀，立刻擺擺手，一副怕我消化不良的樣子：“就讓你别這樣看我了！主謀是研磨啊喂！”

我愣愣地盯着他，腦子一片混亂。

——研磨？

那個手臂比我細、肩膀比我窄、從來都懶得理事的研磨？

居然是主謀？？

“……喂，你、你還好吧？”古森有些擔心地伸出手，在我肩膀上晃了晃。

“……很好……”

“拜托你别晃了……”

——不然我真的會暈倒。

古森長舒一口氣，像是自己也終于放下心：“那就好。”

“你答應過我的，千萬不能跟研磨說，知道嗎？”

“……哈？”

“要是被他知道這件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古森一臉生無可戀地抱頭，“他那整天陰沉沉的模樣，誰知道腦子裡都裝着什麼……”

“求求你了黑尾，我還想多活幾年啊……”

我沒搭理他，此刻我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問題——

——我以後到底該怎麼面對研磨？？

古森的鬼吼鬼叫依舊在耳邊回蕩，直到他爸媽把他帶走，他還在掙紮：“小黑！你一定要救我啊！”

“媽媽，帶我去逃亡吧！就今天！現在！”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窗外的風景不斷後退。

我靠在座椅上，腦子還沒從剛剛的沖擊中緩過來。

記憶一點點浮現，回到了那個下雨的午後。

幫研磨貼上撒隆巴斯時，我才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注意到他的手。

小小的，軟軟的，指尖微微蜷縮着，帶着點涼意。

這樣一雙手，居然有這麼大的勇氣，為我挺身而出、保護了我？

……不對，重點是，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到底是怎麼逼大将優他們低頭的？？

我忍不住在腦海裡腦補出——

——大将優低着頭，乖乖地向研磨認錯的畫面。

——那個瘦瘦的、小小的、看起來一副對世界沒興趣的研磨，面無表情地逼着大将優說：“道歉。”

畫面太過荒謬，我腦子都開始冒出“這不是我認識的研磨吧？”的想法。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好笑。

“噗。”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坐在前座的媽媽回頭看了我一眼，語氣輕快：“怎麼了，小鐵？剛剛跟朋友聊天很開心嗎？”

我搖搖頭，嘴角還帶着一點笑意：“不，不是。”

“我隻是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努力成長，變成能反過來保護研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