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手臂時,肩膀傳來的鈍痛讓我像是扯動了卡住的齒輪,伴随着耳鳴般的酸脹在腦中回蕩。
“要不就幹脆放棄吧……”一個聲音悄悄鑽進了我的腦海。反正輸了這場也沒什麼吧?隊伍裡其他人應該還能撐住,我隻要閉上眼,任球落地,事情就能結束了……
就在這個念頭快要占據我整個思維時,我不經意瞥到了網前的小黑。
他依舊站得筆直,宛如一棵深深紮根的黑色松柏,任由汗水一滴滴從臉頰滑落,浸濕了隊服的衣領。即便在強光下,他的身影依然穩如磐石,不為所動。
小黑緩緩回頭,目光沉穩如海。他的表情平靜得讓人無法忽視,沒有動搖,卻充滿了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那種力量從他的眼神裡透出來,像一道清晨穿破烏雲的光束,直直地射進我的心底。
“啊……”
我的喉嚨裡勉強擠出一聲微弱的氣音,可是内心深處,像是被點燃了一小簇火苗。那份不甘心、不想就此倒下的情緒,被小黑的眼神一齊喚醒,洶湧而上。
『載具緊急動力已激活。』
“不行,孤爪研磨,給我接好每一球。”我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逼迫着那雙已經開始發軟的腿站直。“我要像小黑說的那樣,拼盡全力……”
“我要赢……”
噗、哈——
......
哨音響起的瞬間,我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膝蓋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身旁的空氣似乎瞬間凝固,隻有我的喘息聲顯得格外清晰。
接着,像是幻覺,又像是現實。四周的燈光暗淡下來,整個半場像是被沉重的烏雲籠罩,一道接一道的水滴沿着空氣的溫度滴落,最終彙成一場傾盆大雨。
雨滴敲打着場地,濺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我坐在那裡,感受到冰涼的“雨水”順着發梢滑落,沿着臉頰滴下,最終滲入早已濕透的隊服。那股冷意沿着脊柱蔓延,令我不由得輕輕顫了一下。
小黑走過來,我還沒反應,他的手就伸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到他渾身濕透,汗水順着發梢滴落在地。臉上的疲憊無法掩飾,但他的眼神卻依然柔和,像一道不會熄滅的暖光。
“研磨。”他喊了一聲,聲音不高,但足以讓人安心。
我猶豫了一下,把手遞給他。手掌剛觸到他手臂的瞬間,立刻感受到他的力度。他拉我站起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好像被什麼穩定住了,搖搖欲墜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依靠。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将我整個人擡起,感覺自己就像差點溺水的小貓,再次得以呼吸。
“做得好,研磨。” 他低聲說道,嗓音微微沙啞,帶着剛喘勻的餘韻。他緊緊抱住我,濕漉漉的衣服貼上我的身體。
他卻毫不在意,反倒像是不嫌棄,湊近我耳邊低聲說道:“辛苦啦。”
我想回答什麼,喉嚨卻好像堵住了。胸口憋得發緊,眼睛裡有點澀。盡管比賽結束了,盡管剛才的壓力應該一瞬間散去,但此刻聽到他這麼一句話,反而更讓我有點想哭。
我埋下頭,用額頭抵住他的肩膀,聲音帶着一點鼻音:“嗯。”
“你也辛苦了。”
燈光開始變暗,兩隊的隊員在裁判示意下走到網前,簡單地互相緻意。每個人的動作都顯得機械,像是完成某種儀式般點頭、鞠躬,再轉身離開。
整個場地突然變得靜悄悄的,觀衆的聲音似乎也消失了,剩下的隻有地闆上緩緩散開的腳步聲。汗水混着濕潤的空氣,被吸入鼻腔時帶着鹽味,黏糊糊的呼吸讓人愈發煩躁。
教練站在一旁收拾記錄本,擡手招呼大家集合。他的臉色平靜得近乎冷漠,可那微蹙的眉頭卻暴露了他的情緒。沒有人說話,整個隊伍像一根被拉長的橡皮筋,慢慢地,走向場地的一側。
隊員們的步伐有氣無力,影子被場地邊的燈光拉得細長而扭曲。大家都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像無形的重物壓在每個人肩上。
迹部拖着腳步走在最後,肩膀明顯塌了下去,臉上的表情空洞得像丢了魂。他停了下來,擡起頭,突然冒出一句:“我的排球生涯……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的聲音像一根無形的針,挑破我們周遭的空氣,針尖的漣漪在每個隊員耳中炸開。他們幾乎是一瞬間同時停下腳步,腳底與地闆接觸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向後轉,齊刷刷落在迹部身上,幾雙眼睛裡流露出震驚、不解甚至有些惱怒。
“你說什麼?”一名隊員下意識地低聲嘟囔,語氣裡滿是疑問,像是剛聽到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
大将優幾乎是立刻接上了話頭,他擡手揉了揉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教練在講解規則的時候你到底在幹嘛?”
迹部卻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站在原地,低着頭,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發呆。
前方傳來教練的聲音,不高,但帶着一股顯而易見的壓抑怒火:“别管他了。迹部,去繞着體育館跑三圈。”
一瞬間,四周的空氣又更冷了些。迹部原本低垂的肩膀猛地一挺,像被針紮了一樣。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善,語氣中多了一份毫不掩飾的拒絕:“開什麼玩笑!都已經沒排球隊了,你這巫婆就别想再管我了。”
這句話一出,隊伍裡有幾個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氣,悄悄轉頭瞥向教練。他們的表情既帶着緊張,也隐隐透着擔憂。
教練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即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目光冷得像冰,直直地釘在迹部身上。她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情緒波動,卻讓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要不是看在明天還有比賽的份上,”她的聲音冷得像刀刃一般鋒利,“我今天一定會讓你跑到死。”
迹部顯然還不打算就此罷休,他一開口就帶着一點不屑:“誰理——”
然而,話剛出口,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原本滿臉的不耐煩和抗拒轉眼間變成了困惑,随後迅速轉為驚愕。他站在那裡,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瞳孔微微放大,嘴唇輕輕張開。
“啊?我們還沒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