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像是被某種精确程序操控般向側下方沉去,沒有慣性拉伸或盲目撲救,而是将上半身轉出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手臂高舉,手肘彎曲,順着球的旋轉方向反擰一記,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啪!
球被卸力、修正,并穩穩托起,在空中劃出一道不完美卻高可調整的弧線,準确地飛向我。
“接得好——!!” 場邊輪休的小黑被這一球點燃情緒,一聲從心底吼出的贊賞炸響在音駒這邊安靜的場地裡。
我立馬跑到球的下方,調整呼吸。
機會球。
我向前幾步,快速掃視前方——井闥山的三人攔網已經躍躍欲試,明顯因為前幾球得分而更傾向預判山本的強攻路線。他們的副攻甚至提前半步開始移動,明顯是為了攔截可能的快攻插入。
……防線中間,偏右的空隙裸露了一刹那。
這種微小的誤差,對普通隊伍而言或許無傷大雅。但對我來說——足夠了。
我做出标準傳球姿勢,雙手高舉,身體微仰,眼神看向左翼。山本已經擺好架勢,準備起跳,表情因緊張而更顯兇狠。
周圍氣流集中,所有人的視線被我成功引導。
我手腕輕輕一抖,右手維持原狀,左手指尖卻輕巧地撥出一個極短弧度。
『系統指令:啟動二次攻擊。』
排球幾乎貼網,以一種近乎違反物理預期的低平軌迹越過前排,在對方三人攔網眼皮底下精準下墜。
啪。
球落地,清脆而輕微,仿佛不屬于這個被強力砸球和防守咆哮填滿的賽場。
哨音緊随其後。得分。6:1。
場館空氣被割裂開一條縫,巨響瞬間收束為寂靜的一拍。
下一秒,廣播席炸了——
“——二次進攻!音駒的二傳手孤爪研磨,面對六連失分的絕對劣勢,竟然選在這一刻果斷出手!精準切入,命中死角得分!”
另一位聲音偏低沉的男聲接道:“這球的判斷力、手腕控制和執行時機都近乎完美。要知道,二次球若稍有偏差,不但無法得分,甚至可能送出一次對方的反擊機會。孤爪選手的冷靜和判斷力……實在太強了。”
……喇叭音量可不可以小一點。
“研磨——!好球!!”
“幹得漂亮啊研磨!!!”
山本、夜久和福永瞬間圍上來,情緒激動得像我們剛赢下整場比賽。山本甚至興奮地擡手要搭我的肩膀,被我一步側身避開,隻拍了個空氣。
“冷靜點。”我用盡量不帶情緒的語氣說,眼神卻沒離開球網那邊仍舊沉默站立的佐久早,“才得一分而已。後面才是主戰場。”
我們隊伍的風格,是以穩固的防守與流暢的“連接”為核心建立的。沒有主打“一擊必殺”的王牌攻擊手,也沒有那種能把節奏帶飛的得分機器。靠的是協同、節奏感,以及在混亂中持續周轉、不間斷制造機會的能力。
而對面的井闥山——
他們的構造幾乎和我們一樣,甚至更加嚴密。擁有不遜于夜久的古森負責後場覆蓋,還有那個像是系統外挂般存在的佐久早擔任攻擊終端。對手的“鍊接系統”也許和我們構造類似,但在處理速度與輸出威力方面,明顯已經疊代到下一個版本。
想要打赢這種風格相近、但硬實力可能更勝一籌的對手……非常困難。
我下意識地看向對面。
古森正站在後排中路,姿勢輕松,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卻閃爍着明顯的興奮。他完全沒有因為我剛才那記突襲式二次進攻而顯露出半點懊惱。甚至還……朝我比了個大拇指?
……大概是我眼花了。
那點微弱的反擊火花,很快就被更強的現實壓制下去。
比賽繼續進行,我嘗試不斷變換進攻路線。
我給福永傳靠近标志杆的球,試圖制造小角度快打;偶爾再投一兩次二次進攻做擾亂;主攻點依然多是山本,讓他用力量硬撕防線。理論上,這套組合已經接近我們當前資源的最優解。
但效果……在快速下滑。
福永的輕巧手法開始被對面副攻提前識破,攔網封鎖得幾乎不給角度;我的二傳假動作也被重點盯防,連手腕微動都要被他們後排抓反應;山本的全力重扣,最初還能撕開口子,可到了中段幾乎完全被古森“讀檔”——
不管他多努力變換角度,古森都能像寫好程序一樣提前卡點,用一個低姿态、幹淨利落地将球起飛,甚至反推到二傳的頭頂上。
就像是在攻略一個會學習的AI Boss。
我們輸出一次,它就升級一次。防守區域更小、反應更快、應對更精确。對手不是被我們的進攻壓制,而是在逐步“适應”我們。
第一局,我們毫無懸念地輸掉了。
短暫休息。隊友之間開始低聲交流,有人喘得厲害,有人在喝水,但沒人大聲說話。
第二局開打。
開場節奏仍然偏向對面。井闥山依舊穩定地輸出,佐久早的扣球軌迹依舊以詭異的角度撕裂我們的防守。古森在後場,則是從高效接應,變成了完全鎖定反應的終結型自由人。
比分被一點一點拉開。我們像是試圖用鈍刀去劈一面不肯碎裂的厚盾。
……18:24,賽點。
我站在發球後接的一傳位置,掃了一眼電子計分闆。那數字像紅色倒計時,提醒着我們這場對決就要落幕。
球飛過來,一傳略偏,但還在可調節範圍内。我移動一步,将球穩穩墊起。小黑已經在準備接球了。我們短暫地交換了一次眼神。
不需要語言。隻一眼,就夠。
我将球傳向小黑,同時故意喊出:“小黑——A快!!”
傳球軌迹故意偏向直線,對方副攻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起跳,試圖封堵正前方角度。
而小黑——沒有動。他腳下短暫停頓的那一瞬,故意設下這一秒的延遲。
下一刻,他突然爆發起跳,扣球動作并不标準,甚至有些倉促——但就像是在跳躍的瞬間找到了解鎖點,那股推力異常狠厲!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點點笑意,暗自得逞。
然後,他才猛地蹬地,高高躍起,朝着那顆對他來說其實已經略微有點下墜的球,狠狠揮臂!
『一人時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