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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季周而複始,旅人們在小島停留片刻,又奔赴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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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概五年前的事了,他們的老闆迪哈拉說店裡有貴客,為了迎接他,他們每個人突擊了幾句中文迎賓用語。貴賓比他們想象的年輕得多,沒有和他年紀相襯的活力和熱情,也不享受他們的列隊歡迎,他彎腰把自己放得不高也不低,和她這個唯一的小孩說:“去玩吧,不用做這些。”

聽爸爸說,他是位寶石商人,迪哈拉在争取他對礦井的投資。

兩年後東北季風快結束的時候,他們第二次見到陳易。

陳易來之前,她的父母正在猶豫要不要離開這個做了許多年的旅店,因為迪哈拉已經三個多月沒發工資了,但是離開的話,他們沒有别的一技之長維持可持續的收入。

陳易起先同迪哈拉還在閉門會議,後面就是乒乒乓乓的推搡聲,這次他異常激動,就差拿刀架迪哈拉脖子上讓他還錢。

在意識到迪哈拉确實破産了以後,米瑞莎記得他在檐下紅着眼枯坐了一晚,那是米瑞莎第一次在一個成年人臉上看到絕望的神情。

一個人的靈魂好像被從他的眼睛裡抽走了,一絲曙光也抓不住,隻剩下空洞。

迪哈拉不敢露面,旅店又沒生意,爸爸媽媽怕這個異鄉人作出什麼不可預料的舉動,帶她回漁鄉了一陣子,他們捕魚收入不穩定再回來時,迪哈拉不在,陳易也走了。

旅店裡還是沒什麼客人,唯一的熟人就是那隻流浪黃狗,它趴在椰林前的草地上掃蒼蠅。

黃狗也在附近流浪好久了,大家叫他Matata。它怕人,有人走過它身邊,它就趕緊跑開了。

再過了一個多月,迪哈拉來了個國際電話,告訴他們那個中國人叫陳易,以後是他們的老闆。

然後暴瘦的陳易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穿正裝,身上的T恤在航班上靠得皺皺巴巴,左耳上戴着兩隻小小的、金色的耳環。

因為瘦,更顯得他個子高,他的骨架好像成了單薄的衣架,勉強撐起空蕩蕩的T恤。風灌進去,他就搖搖欲墜。

父親受迪哈拉委托給陳易細細講解了旅店的硬件和人員配置,他不發一言地聽完了。

員工們讨好地賣力工作,他們有一份長工不容易,誰也不希望陳易把店突然解散了。

他們的新老闆始終對新身份打不起興趣,但他沒有像第二次來那麼急切地需要錢了,因為他們沒見他有什麼舉動,隻找了間陳設最簡單的小屋窩了一陣子。

米瑞莎記得有一次她和父親接紅眼航班的旅客,到店時已經是深夜,月亮很圓,陳易坐在屋前藤椅上,月光在他鼻梁下罩上柔和的陰影,隐匿了拉碴的胡子。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不得不承認她還是看不懂大人。

庭前有流浪狗吠着厮打的聲音,開始很吵,後來隻剩下一個嗚咽嗚咽的聲音,是狗界的打輸了在哭。爸爸說,好像是經常溜進來曬太陽的那隻Matata。

等到了白天他們再來,就看到大狗腿上的傷口被包紮得很嚴實,并不親人的它搖着尾巴跟在陳易後頭。再後來它有了中文名字,叫塔塔。

好像大人們就是從那時候對他放下戒心的,一個對流浪狗好的人,心不會壞。

陳易不喜歡他們喊他boss,大家就叫他陳,他們感受到這個不愛和他們說話的東方男人比迪哈拉好得多。

他從不找他們的茬扣他們的錢,賺到了錢便給大家發着。平常的小費也是各自自己收着,甚至清閑時跑出去幹點自己的散活他也不管。

爸爸他們曾找一個時機懇切地同陳易談過,希望他帶着他們繼續經營,他們所有人都會努力的,每個人都有養家的重擔。爸爸提到了自己老來得女,希望視若珍寶的女兒能考大學,所以他們家必須要有收入攢下來。

陳易還是沒有表态,不過廚師年紀大了同他請辭,他沒再招人,沉默地接手了廚房。這就省下了一個人工費,他燒的菜竟然很合遊客的口味。顯得有趣的是他還在廚房屋檐綁了根繩子曬鹹肉。

他們開始喊他chef。

旅店清閑時,他們發現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實:chef作為他們的老闆,也在外面幹活,是海灘救助那種又累又沒什麼錢的活。

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天氣救過一個被浪卷走的小孩,他徑直從高高的崖壁上跳進海水裡,巨大的落差濺起的水花使趕過來的本地人都膽戰心驚。

落水的孩子被合力救上來,而他虛脫地倒在沙灘上,他的小腿被岩石尖口紮傷,血不斷冒出來,将沙子染成深色。

孩子的媽媽抱着失而複得的幼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用當地話感謝他,又因為看到他皮肉外翻的傷口驚恐地呼喊救援。

旅店的工人趕過來将他安置到擔架上送去醫院,chef的小手臂掩着面孔,疼得眉毛擠在一處。

他擦傷的手臂下面,嘴唇卻不緊繃,反而好像帶着平常沒有的生氣,如果隻看他的下半張臉,會誤以為他在隐忍地笑,帶着遺憾。

米瑞莎的母親是虔誠的佛教徒,看到他腿上滲人的傷口,已在心裡向佛祖請求庇佑。

那一刻的陳易對于哈時而言,不再是他們的老闆,而是一個孤獨的、背着太多心事的年輕人,她安撫地拍了兩下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心痛地說:“chef,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看見陳易僵了一瞬,手臂更緊地貼着眼眶。

那時候米瑞莎也被他傷口的血吓怕了,問媽媽:“chef會沒事嗎?”

媽媽說:“會好的,都會好的。”

chef的腿傷養了許多時日,行動受限,不得不每天面對旅店裡産生的噓寒問暖,他們分工陪他複查,給他做專門的補餐,塔塔更是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他的腿傷也給米瑞莎帶來了不便,她的同班男同學,尼尼阿姨家的阿貝拉騎車來帶她去玩,牽一下她的手讓她抓緊,被樹底下無所事事喝椰汁的chef看見,她總覺得他笑了笑。

最後一次複查前,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中國人看望陳易,他們看上去和他年紀差不多,而chef見到那位女士難得露出有波瀾的表情。

米瑞莎太好奇了,于是很磨蹭地給客人斟茶送小甜品。另一位男士看不出情緒,偶爾幾句話,米瑞莎也聽不懂。她看見主要是女士關切地在說。

後來她努力學中文,憑借記憶隻記得一句“回來吧,龍龍”。

而陳易後來還是沒回中國,他隻在每年的四月、東北季風停歇時,短暫地回去幾天。

這些片段冒出來又消散,才不過一晃神的時間。

而一個又一個雨季周而複始,旅人們在小島停留片刻,又奔赴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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