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他還去确認了一番那個周鳴航不在拉黑名單裡。
伍園見他龇牙咧嘴手上不停的,提醒道:“菜要涼了。”
“等我先氣死個人的。”小克叨叨着,利落按下“發表”,舒适地将手機一扣,開始享用晚餐。
伍園對他的跳脫見怪不怪,對着擺盤極盡精美的西餐,倒是讓人觊觎大排檔環境的旅店裡的家常菜。
回來的路上月光鋪陳沙灘,許多遊客在月光下散步,小克看看身邊的人,默默走一段,再看看她。
伍園停下腳步:“說吧。”
“園園啊,你覺不覺得月色很好?”小克谄媚地問。
伍園一下沒猜到這是哪出,表情管理失敗,身子往後傾,五官都擠得皺起來,難得不給面子地吐出三個字:“說重點。”
“你看啊,這海浪,這月光,這滿地依偎的情侶。咱們是來度假順便工作的,你這麼一心窩在旅店搞工作,還怎麼開啟豔遇之旅啊?”小克真情實感地發愁。
然而他被歪着腦袋的老友盯得發毛,他拉她就地坐下,開始劃拉手機列表,翻到沈逸的朋友圈,推到伍園面前給她看。
是沈逸陪哥哥去試禮服,畫面裡是沈馳打領帶的側影,而另一邊燈光下是笑着的周鳴航,燈光把他的側臉照得十分好看。
“相信我,這種燈光下有棱有角的剪影很挑角度的。你對比看她親哥,也就看得出是個人。”小克滔滔不絕地點評起照片。
然而伍園隻是以“已閱”的态度把手機還給了小克。
小克哎呦地長歎一聲,愁得撓頭。他雖然是堅定的move on黨,但是這是基于他尊貴的朋友先move on, 而不是那個都市精英男先對着别的女孩子瞎笑。
坐着的伍園屈膝,雙臂環抱住小腿,下巴靠在膝蓋上,感受着海風拂過手臂,看着月光灑在幽藍的海面上。
她是知道穿西裝的周鳴航很抓眼的,他第一次穿正裝,是在初中的畢業晚會,老師們欽點了他這個當時沒什麼文藝特長的人去當主持人,唯一的可能是成績和臉的加持。
15歲的少年,說到“銀鞍白馬度春風”的寄語時,目光從台本上移開,在聚光燈下鎖定到台下一處。
台上光影聚焦,映照着他青澀又初顯鋒利的棱角,他深深望過來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她珍藏了許多年。
小克往沙灘上一躺,能看到這個女孩子單薄的背影。小克又擡頭看天,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
伍園望着海浪沖上來的泡沫緩緩消失在沙灘,她望向更遠的遠方,低低地開口:“你知道吧,周鳴航,他其實有很多優點。他從小聰明,讀書好,自信,又對人周到。沈逸跟着我們幾個後頭長大的,對他産生了好感,又對我挺……尊敬?她還壓抑着沒有表現出這種好感,其實很不容易。”
小克撐起身子,敲一下她的頭頂,又躺下去,嫌棄道:“你就在這立地成佛算了,五塊錢。”
伍園手掌摸了摸自己頭頂,手擡起來再摸摸頭頂,等放下手,她仰頭繼續說:“雖然你有時候開玩笑喊他精英男,但他得把每天的時間排得像超人,獨自處理數不完的困難,才能擁有現在的生活。單身的人多接觸别人也合情合理。”
小克又撐起身子,瞥到她望着圓月一眨一眨的眼睛,又躺了回去。
小克沒再說什麼,玩笑道:“咱們也抓緊時間呗,天高地遠,唯沙灘腹肌男不可辜負。”
伍園轉過頭,五官隐匿在柔和的陰影裡,她說:“小克,别為我擔心,戀愛不是我生活中的全部。”
小克無奈笑了,張開長胳膊長腿,在沙灘上劃了劃。
回去的路上,伍園問他:“不過你怎麼有沈逸的微信?”
小克在前面走着,得意挑眉:“她是我粉絲來着。”
伍園看着風灌進小克的襯衫下擺,他們認識八年了,他向來被很多陌生人喜愛着。在那些繁華褪去的時刻,她總是見他獨自行走。
伍園問他:“小克,那你呢。”看上去比誰都灑脫的人,會需要有一個人陪伴、跨越喧嚣與寂靜了嗎。
“長進了,會轉移話題了。”小克轉身倒着走,一貫的潇灑樣子。
可是他的朋友立定,眼睛像半彎圓月,用那種毛茸茸的、關愛小動物一樣的眼神望着他。
他和朋友的相處,鮮少這樣感性的時刻,他相信伍園比他更甚,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加持,茕茕孑立但完美無缺的背影觸發了她的憐惜。
小克本來還在天馬行空地發散着,卻在某一個瞬間對上伍園亮晶晶的眼睛後,身體裡有一個角落柔軟的澀意蔓延,真是煩人啊,他們這種手工匠人,連眼角眉梢都住着無盡的耐心。
小克的聲音少見的低沉,融進夜幕下的浪潮聲裡:“我愛人的能力,像潮汐。”
——漲潮時洶湧,可熱情也會在很短的時間裡,無力地退潮。循環往複,不得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