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尼遞給米瑞莎一瓶飲料:“你又知道了。上次那個買旅店的顧客來,是誰吓得要死怕Chef走掉了。”
”我都偷聽到你們大人讨論了,你們說chef都為了我們不賣店了,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們把店給他顧好就好。”
尼尼糾正她:“是‘我們’大人,不包括你們小孩。你關心關心月底的考試,到時chef問你要試卷看。”
“我複習得很好,肯定考高分。倒是阿貝拉還在補筆記呢。”米瑞莎十分自信。
考試出分已是月底,恰逢米瑞莎和阿貝拉前後腳過生日,店裡餐廳慣例休業一晚,員工和員工家屬們都聚在一起給兩個孩子慶祝。樹上挂起了彩燈,哈時用烤箱做了蛋糕,桑那和阿貝拉的爸爸在院子裡給燒烤架生火。
陳易反倒被他們從廚房趕了出來,左右無事,他讓兩個小孩把試卷拿出來,阿貝拉腳底抹油溜得快,去給炭火扇風了。米瑞莎考得很好,毫不猶豫地奉上試卷,悄聲說:“chef,阿貝拉隻比我多錯了兩題,也被老師表揚了。”
阿貝拉被他爸爸拍了回來,老老實實也把試卷遞給陳易。幾個大人在遠處看着兩個小孩端端正正地立在陳易兩側,每次大考後這種有人壓制兩個青春期小孩的場景總是讓他們很欣慰。
陳易從卷面擡眼看他們兩個,總算松口說:“考得很好,去玩吧。”
米瑞莎和阿貝拉快速對視一眼,默契地一起跳起來挂到chef背上,陳易措手不及踉跄一下,反手穩穩地接住他們,笑鬧聲傳播到他們父母的臉上,浸染到食物鮮香的煙火氣裡。
盡管陳易不喝酒,小壽星和家長們還是等着他講祝酒詞,他看着樂呵呵的一長桌的人,給自己倒了一點飲料舉杯:“去年還覺得你們還是小孩,14歲了又覺得你們馬上是大人了,讀書、生活,你們都做得很好。To the kids, 生日快樂。”
他每年都用中文說生日快樂,所有人都聽得懂這四個字了。今年他講完長句,依舊遞兩個紅包給米瑞莎和阿貝拉,這個喜慶又實在的東方習俗讓在座的小孩和大人都異口同聲:“謝謝chef!”
小孩們把他圍在中間,讓他一起許願吹蠟燭,這次他揉了揉耳環,很配合地閉上眼睛,睜開眼睛合力吹滅蠟燭後發現眼前多了一個綁着蝴蝶結的手機盒子。
米瑞莎說:“Chef,這是我們所有人一起送你的禮物。你的手機真的太舊了,連現代軟件都不裝。”
阿貝拉說:“Chef,我們已經把中文、英文、僧伽羅文聊天軟件和住宿預訂網站都給你裝好啦。”
桑那說:“Chef,謝謝你沒有賣掉旅店。你來了我們得到了很多。”
尼尼又拿出一個盒子說:“Chef,這是護膚品,雖然你黑點白點都很帥氣,但是聽說你們那更喜歡不曬太陽的膚色。”
一個接一個地,不給人插話的餘地,在他可能的反駁前,每個人又開始忙碌地分蛋糕、傳菜、聊天,塔塔吐着舌頭不知道在樂什麼,陳易坐餐桌中心,産生了他才是生日主人的錯覺。
等到熱鬧散場,米瑞莎走之前神秘地說:“Chef你一定要記得登錄預定網站啊,有一條最最新鮮的評論。”
陳易獨自坐在窗邊的位子,跟着悠長的晚風呼吸,他摸摸塔塔的腦袋:“猜猜看,這次會不會是你喜歡的姐姐?”
新手機無比流暢,并沒有給他等待的時間,打開評價頁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風景照頭像,照片裡小象跟着象群走出叢林。突如其來的大雨仿佛曆曆在目,引發他胸腔深處曠遠的震動。
頁面上的位置、清潔度、舒适度、服務、員工素質、性價比都被打了十分;設施則相對中肯地打了九分。
她在詳情裡寫:旅店離主路和沙灘三百米遠,綠樹成蔭的椰樹花園被十間獨棟客房環繞着,是很适合自由行遊客的小型精品住所。窗外風景優美,房間内陳設簡單但一塵不染,裝點着具有藍佧特色的工藝品。住客可以在花園内享用戶外早餐,晚上在海浪蟲鳴和月亮的陪伴下入睡。核心優勢是對遊客很貼心的店員們——包括一隻名叫TATA的善良的大狗,他們勤勞熱情友好,熟知各種旅遊信息,還能幫你安排接送和定制旅遊。
陳易摸摸塔塔的腦袋:“重點表揚你呢。”
他想像她打下這些字的樣子:她在一個放松的環境裡打開電腦,大概率參考了别的點評句式,思考着便于中英互譯的措辭,敲下鍵盤時一絲不苟,個别用詞還要進行細微的修改。想象力如此具體,如果她低頭,還會用手指拂過耳邊垂落的發絲。
她另起一段寫:旅店的餐食與住宿和服務一樣好,經營它的主人每日采買最新鮮的食材,食材内容多為魚市捕撈所得,以螃蟹為例,從中式辣炒螃蟹到本地辣味咖喱蟹多種美味,任君選擇。你可以仔細浏覽黑闆上不定期推出的特别菜單,從咖喱魚到中式點心,輕松俘獲不同口味遊客的味蕾。室内外加起來共九張餐桌,飯菜非常受歡迎,所以建議早些來或者預定。
陳易看到“非常受歡迎”時托腮思考,換一個人他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職業道德的托。但由于伍園是他認識的最“認真”的人,他決定短暫地全盤照收。
手指滑動屏幕到底,他看到了最後一段,不再是便于翻譯的文字和善意的修飾,她以自己為主體打頭寫道:
我以遊客的身份來到這裡,海岸邊的魚市、護城牆、熱浪與暴雨令我覺得新奇,而旅店裡的人們和塔塔幫我消除了人在異鄉的陌生感,寶石般絢爛的日出很美,夜幕降臨後的廚房煙火更為動人,默默創造美食的人,和夏天一樣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