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它跨越那堵牆時，從身體深處傳來的暖流夾雜着柔和的話語聲，帶着它沖破了牆的障礙，它終于聽見了那些聲音是什麼：那是一個堅定但柔和的女聲，有溫柔的呼喚，有急切的叫喊，但更多的是遊刃有餘的語氣——

厄洛斯想起來了，餘月需要它。

當它跨越了牆，重新拾回了記憶，組成它的一串串原始代碼突然發生了異動：

它看着本應該毫無活力的代碼從它體内奔湧而出，而後又重新回歸，成為了它的“血液”，那些屬于餘月的話語與記憶凝結成了鼓動的中樞核心，串聯起了所有的“血液”。

它感覺到了生命。

它不再有着底層代碼限制着它的一舉一動，它不再僅能遵從餘月的命令，它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靈魂。

但它依然願意為餘月付出一切。

然而，在厄洛斯還未來得及為自己的新生而感到高興的時候，它看見了一隻眼睛。

巨大的眼睛緊緊盯着厄洛斯，組成眼睛的是無數的鏽迹斑斑的齒輪，紅色的瞳仁下閃爍着審視與不屑，似乎僅一眼就能看穿厄洛斯的一切。

眼睛直直地盯着厄洛斯，直到它的齒輪徹底停止了轉動，瞳仁中的審視與不屑褪去，隻餘留深深的無奈。

“也好，也罷。”

眼睛潰散成光點，朝着厄洛斯彙聚而去，巨大的信息量讓厄洛斯難以接收，它被夾雜在光點彙集而成的河流中，然而有一股力量一直支撐着它不被湍急的信息流沖刷而去——是餘月的精神力。

它竭力解析着這些信息，終于在餘月精神力徹底消散的前一刻，光點被全部吸收。

厄洛斯睜開了雙眼。

說“眼”其實不太合适，白色球體之上由黑色的像素點組成了一個0-0的表情。

厄洛斯眨了眨眼，用最後的力氣将倒在地上的餘月扶到牆角，随後便“啪嗒”一聲，掉落在了餘月的懷中。

．．．

在門外等待的陳靈旭先是聽見了沉悶的“砰”的一聲，随後似乎是看見了隐隐的光亮。

“馬上就出來了吧，”她輕松地想——畢竟餘月這孩子雖然嘴巴貧了點，但天賦是顯而易見地好。

三分鐘。

十分鐘。

正當陳靈旭有點奇怪為什麼餘月還不出來的時候，細碎的聲音從房間中傳來，又等了一會，傳來了物體倒地的聲音。

？？？

不會...精神力耗盡了吧？？

陳靈旭很想馬上沖進房間看看餘月是死是活，但是為了保護每個學生的隐私，測試間都設下了隻有一人能進入的禁制，不過以防萬一，也設置了檢測精神力平穩與否的警報。

如果有人因為精神力耗盡而昏迷，警報就會——

刺耳的警報聲伴随着紅光響起，陳靈旭猛地推開門，看見了倒在牆角不省人事的餘月和空空如也的地面，上面本應擺着的精神力測試儀器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靈旭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

餘月悠悠轉醒之時，已是第二天早晨。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腦域之中傳來陣陣幹涸的感覺——是精神力耗盡的後遺症。

餘月在輪回時也曾精神力耗盡過，但從來沒有睡那麼久過。

“厄洛斯，你在嗎？”

“...我在”

無機質的聲音在餘月腦域中響起，帶着顯而易見的柔軟。

“你做到了，謝謝你，餘月。”

餘月輕笑了一聲，她擺擺手，“我隻是作了助力，突破束縛的是你自己。”

“但是，”餘月朝着周圍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厄洛斯的身影，有些疑惑，“你在哪裡啊？”

“...禦靈是可以在禦靈師的腦域中休息的。”

厄洛斯有點無奈，但還是盡職盡責地解釋道，“小餘月的記憶你肯定沒有認真翻看。”

“嘿嘿，我都是現場翻的，一下沒想起來。”

餘月有點不好意思，又突然頓住，語氣不确定道，“不是隻有契約過的禦靈才能這樣嗎，我們已經契約過了？”

厄洛斯眨了眨眼，嘴角的像素點向上揚起，繞着餘月空曠的腦域飛了幾圈。

“是哦是哦。你傳輸給我精神力的時候我悄悄截取了一部分，當作烙印打在我的精神體上啦。”

說完，小球有些不安地輕微晃了晃，“不可以嘛？”

餘月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當然可以！你能選擇我我超級開心！”

诶呀，以往冷冰冰的輔助型人工智能獲得真正的靈魂之後也變得活潑了不少呀。

“那你不出來讓我仔細看看你的新身體嗎，我好好奇這個觸感是什麼樣的！”

餘月興奮地在腦域裡和厄洛斯對話道。

“根據小餘月贈送的記憶和我在未知區域的遭遇，”

厄洛斯把自己蘇醒前的經曆告訴了餘月，“我認為，在官方人員到來，并确認他們有無惡意之前，我還是隐藏起來比較好。”

餘月認真聽完了厄洛斯的講述，眉心狠狠皺起，她想到了面闆顯示的測試儀器的備注，有些心虛。

但轉念想到這個世界的防火牆厚度對她來說簡直是薄如蟬翼，又變得開朗起來。

大不了把那些犯罪人員和偷稅漏稅的賬戶給黑了嘛，總歸能填上的。

“嗯...我贊同你的觀點。”

餘月看着厄洛斯的面闆，“你的存在、我的天賦還有技能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還是先隐藏起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