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叔叔倒是依舊很燦爛,揮手招呼他,“馬上就來啦!”
他旁邊的少年幾乎沒什麼多餘的動作,遮陽帽一直坎到眉毛下面,陰影幾乎可以遮住整張臉。
全程都沒有看他一眼。
淮期鬼使神差地瞟一眼他的手,那個注射器已經不見了。
莫名其妙松了口氣,淮期把手機塞回口袋,站直了身子。
小程叔叔快兩步來開車門,頓了一下,轉身問那個少年:“小遇要不要坐到前面來?今天我們和淮先生的公子一起去學校報道。”
少年懶懶的瞟一眼副駕駛,拒絕道:“不用。”說罷繞到另一邊,自顧自打開車門坐到後座左邊靠窗的位置。
原來叫程遇。
淮期淡淡地在心裡念兩遍。
聽着他們說話還有一股文鄒鄒的調調,先是覺着有趣,再看程遇已經坐定了,淮期趕緊打開車門鑽上去,緊緊靠着右窗。
那小少爺看上去就分外養尊處優,淮期不想讨人嫌。
車裡一直開着空調,一上來全身的燥熱就被驅散了。淮期把外套搭在腿上,掏出手機來看見向一航剛剛給他回了一條:
我們隻是大門和操場在那裡,教學區繞過了發展大道,挺安靜的。哥,剛剛為了回你消息,我把我們班長的數學卷子撕了[哭]。
淮期笑着打字:
我還是坐上了我爸朋友的車,馬上就來解救你。
向一航這次倒是秒回,不過回的是個語音。
淮期正打算戴上耳機,小程叔叔從後視鏡裡朝他笑着,“本來今天早上要去海晏河清接你的,但是淮先生又臨時發信息說不用了。你是第一次來苑城吧?”
淮期把掏出一半的耳機又塞回去,臉上有些發熱。
作為一個裝逼失敗還麻煩别人的人,他隻配做一個有禮貌的三好學生。
“是的…本來想自己來的,但是沒找對路…”
淮期尬笑着,偷偷瞥一眼旁邊。程遇已經把帽子摘下來搭在臉上,頭向右邊微微歪着,似乎睡着了。
他整個人都有一種淡淡的冷漠,像這樣不動的時候更是明顯。
淮期突然想,他的皮膚那麼蒼白,估計也是冷冷的。
“剛剛來苑城一中的人都是這樣,一中大門對着菜市場,旁邊就是幾個舊小區,現在都改成學區房了……哎,小遇睡着了呀?”小程叔叔抽空調了一下車内的後視鏡。
程遇動了動脖子,悶在帽子下慢吞吞地“嗯”了一聲。聲音壓的很低,有些沙啞。
小程叔叔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不熱的話應該好點了吧?”
程遇還是悶悶地嗯一聲,不過擡手把鴨舌帽拿掉了。
小程看了看他的臉色,還算健康,這才收回視線,叮囑道:“到學校也要記得定時用藥……知道嗎?”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顧及到淮期在場,停頓了一下沒再繼續。
程遇答:“知道了。”說完把頭微微向右偏過一點。
淮期一瞬間攥緊了拳頭,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心如鼓擂。
等了一秒,兩秒……
小程看見淮期全身緊繃的姿勢,奇怪道:“哎?小淮怎麼了?是空調太冷了嗎?”
淮期像被人戳破了什麼秘密似的立刻道:“沒有!沒有啊!”搞得小程連連發笑。
淮期裝作不經意的把目光飛快地從程遇身上略過,然後很丢臉地發現對方側頭隻是因為轉彎的時候被陽光刺到了,并不是想找他講話,甚至覺得這個方位挺舒服,就這樣眯上了眼睛。
男生的面子總是大過天。淮期對于見面的一天就丢臉這件事情不能容忍。
于是他一路都在憤憤地想要怎麼挽回自己的顔面。最解氣的辦法當然是讓程遇也出糗,但就他這個冷淡樣,就算是真幹了什麼傻事,也隻有别人被他用表情凍死的份。
苑城是個有些曆史的城市了,在高樓大廈和古典小區的交錯中,透露出質樸的美感。
八月多的苑城被籠罩在香樟樹巨大的樹蔭下,空氣裡都帶着青澀而微苦的氣息,無時不宣告着它的生機勃勃。
一如青蔥的少年。
因為錯開了早上的高峰期,在主幹道上車開的很快。幾分鐘的時間,淮期就看見了矗立在菜市場對面的、苑城一中氣勢宏偉的大門。
就算聽向一航講得再多,第一次見到新學校,淮期還是有點雀躍,剛剛想給小少爺使絆子的陰暗心理也無影無蹤了。
應該是提前打好了招呼,小程直接把車開進了大門,并沒有給新生獨自走過大門的寶貴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