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些悉悉嗦嗦的聲音靠近,弗洛倫絲抹了一把眼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
“你回去吧……真的,我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任何自主的東西了——我窮其一生也隻能看見漫漫茫野,不見前路、來處地,隻能随風而去,我的一切都已經不屬于我了……你這麼做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我既不會因為我的毀約而向你道歉,也無法為你的損失挽救什麼,因為我已經不是邁多蘭了,我,我現在是象牙海岸的牧師”
那個黑色身影頓了一下,在她旁邊坐下,“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之前不說出來呢?其實你可以不用待在牧師國的……”
“沒辦法,我既膽小,又很短見,還很怕痛,所以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弗洛倫絲嘲諷地低頭一哂,“隻有這樣,我才可以直直地就這麼走到生命的盡頭”
那黑影默默地讷言,然後問道,“可是,這一點也說不通。你明明都已經是國際文聯榜上的作家了,有那麼多選擇了,為什麼還非要這樣默默承受?”
弗洛倫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時間靜默良久,不過她還是開口了,“那種名譽對我來說絲毫沒有用處,甚至還讓我成為了所有人的公憤,雜志社說,那些作家堅持如果有我就沒有他們,所以跟我解約,不願意付給我報酬,我也沒有那麼多錢在在監獄打點……快要活不下去了”
弗洛倫絲輕微地晃了晃頭,最終歸于平靜。她眨了眨眼,睜大眼睛看着眼前茫然漆黑的世界,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翹起,“你今天是回去警局了吧!呵,我就是知道。不過,不管别人怎麼想我,在我的記憶裡,我隻是一個從小每次都會站在家門口的街角,穿着校服,站得規規矩矩地等着過紅綠燈的小孩,坐公交車也會擡頭看每條路不同的樹枝和天空,感受到太陽溫度和風聲的人而已……我還真不知道,我前世犯下的“罪孽”竟然對我的今生如此重要——可要是如此,那那些人今生對我犯下的錯誤,會成為他們來世的罪孽麼……”,弗洛倫絲的聲音近乎低喃啜泣。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黑影低下了頭歉疚道,“其實,那些都是我的錯才是。原本銷售沒有達标的作品是不能評選的,而你會獲得評選資格,是因為我向國際文聯推薦了你的文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說出青山就是平民的人,那也是我為什麼取那個筆名的原因,我,我想讓你發展得更好一點,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麼多的麻煩。我,不是故意那樣,我那時候不在,後來知道的時候……”
科林·萊司頓還想說這什麼,急切地靠近。
弗洛倫絲卻是伸手擋住了他,冷寂一笑,“沒關系,就算你不這樣做,也會有其他的事情發生”,頓了一下,弗洛倫絲似乎沒什麼好說,又似乎是有太多話卻一點不想說地,然後她徑直起身,朝山頂處的黑暗走去,衣袂隻是飄揚。
當隔天過後,弗洛倫絲從腹痛休養兩天的事件中走出來時,科林·萊司頓發現她比以前更加冷漠,堅定了些,雖然他并不知道那些來自于哪裡。但她的确猶如高嶺一花,将收養教子,牧師互訪,及每日的城邦社區事務,和晨晚禱告的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讀書煉字、修剪指甲……弗洛倫絲的日常生活非常充實而又堅實,幾乎每天一沾枕頭就睡,卻一定在雞鳴而起。而科林·萊司頓,就好像是從小A到小J排列的任何一個神職人員一樣,在她眼中并無任何特殊之處。除了居住的時間最長而已,她也不會再去了解他,有想和他說話的欲望,隻是忽視,長久的忽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