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明明是需要未來王爵坎徹出去做的事務,也不知是不是嫌懶嫌累,坎徹大部分都是交由蘭特代替的……
一個王爵,上要能做到無論皇者如何刁難,也要能夠與之周旋矯正,下要能深入自己領地的人民,走巷穿鄉地了解自己領地上的事務才能維持家族的繁盛。
而坎徹和希拉卻和蘭特希瑟對調了身份似的,一個成天待在家裡,走馬觀花,一個養的跟個等着嫁個好夫君的精細小姐一般,通通都忘了自己的本分!
老王爵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臉色慘白卻強自一股鎮定意味的希瑟,想起她在雪地縫隙裡的反應,不由地想起還未遠歸而來勵精圖治的二兒子蘭特,心中有了決斷,隻是想起以前對坎徹和希拉的教導,又不免有些不甘心動搖自己以前付出的努力。
而最後促使老王爵下定決心的,是二兒子蘭特在鄉鎮趕回來的路上,那馬車被做了手腳死去的消息。
老王爵心裡不免一陣鈍痛,自不必說,本來他還是決定把爵位傳給坎徹的,也好全了與承爵之人的空缺。
隻不過或許是上天都要向老王爵證明他的決定是錯的。
老王爵擔心本就體弱的希瑟承受不住父親死去的打擊,所以吩咐了所有人都不可以告訴希瑟這件事情的。
隻不過才不過一天都沒到,他就無意中撞見希拉偷偷把希瑟父親死亡的消息告訴。
當時的希瑟還因為一個星期前收到父親說要回來時,還兀自高興着,也打起精神來,肯吃一點東西了,而當希拉告訴希瑟她父親早就去世的消息時,希瑟本來剛卷起卷面的叉子就不禁掉了地闆,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随同掉落的,還有她大大琉璃眼睛裡瞬間彌漫起來無比悲傷的淚水。
希瑟的臉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唇顫抖着,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希拉卻還站在旁邊唇角不明地勾着!
也就是見到希拉的那個表情,老王爵第一次開始審視起來希拉和坎徹的人品了,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也的确“辜負”他的猜想。
原來老王爵以為就算坎徹希拉他們不适合當王爵,當個家中閑散之人也是不錯的,反正他們本來也就沒有辦過什麼實事,占着那個名頭,以後對辦事的蘭特和希瑟施壓可就不行了。
而老王爵以為他們是能理解的,所以就找了在家賦閑的坎徹商量了一下,可能隐晦透露出來的一點意思,誰知道不想幹活卻又想兩頭都占的坎徹,竟然先“下手為快”,把正趕回來看望女兒的蘭特,給結果了。
竟然是他動的手腳,而且連希拉也試圖在心智上壓垮本就孤單的希瑟!
呵,真是一對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父女,老王爵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古以來都是正業之士的阿蔔修斯家族,竟然會出現這種“殘缺敗類”。
是以一生正直如栩的他,直接在大朝會上向國王文森特陳明了緣由,并決定把阿蔔修斯家族的爵位傳給年幼失怙的希瑟。
也跟着上朝的坎徹絲毫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如此決絕,不禁吵鬧了起來,而阿蔔修斯老王爵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
“我已經做到了作為父親教導你的責任,所以我并不虧欠你的,隻是從此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而且,是你自己把你作為主人的職責讓給的别人的,自然那權利也不能由你享受……”
老王爵如是決絕地說着,臉上卻是出現了老态龍鐘的灰敗,似乎也在二兒子蘭特死去,而後又知道自己一向看中的大兒子、大孫女竟是如此不堪的人後迅速蒼老了下去。
也沒過幾天,雷厲風行的老王爵将希瑟成為女爵後的一切阻擋,也就是坎徹一家人都給肅清了以後,也不過多久,就已逝去。
偌大的阿蔔修斯古堡裡,竟然唯有希瑟.阿蔔修斯女爵這一個小小的,又孱弱的女主人在了。
斯圖加爾王朝的三大王爵之首的阿蔔修斯家族發生了如此大的事件,自然是引起了全王朝的關注,所有人都想看看阿蔔修斯家族中這第一個女爵會有如何的作為。
隻不過可惜的是,似乎父親和祖父的接連去世,本就沒有母親教導柔軟的希瑟,似乎也沒了那些女生身上會有的心思,隻是越發學到了她父親的沉穩,冷靜。
而後,直接比其他兩大家族跳過了一個爵位繼承的希瑟女爵向國王尚書,陳言要為祖父和父親守孝,又因年歲幼小不能上朝,所以在阿蔔修斯古堡裡,要關閉古堡十年,以緬懷逝者。
國王文森特答應了希瑟的要求,并派最公正的大法官照顧阿蔔修斯王爵的領地,以免希瑟在古堡十年,被人蒙蔽,而這點希瑟自是感激的。
希瑟決定關閉古堡的那天,很多人都前來道别了。
基于一下子就能從她飄搖欲墜的孱弱身體就能看出她的狀态實在不好,所以很多人隻是簡短地說了幾句也就完了。
而奇迹般地,希瑟倒是一副看上去撐不下去的樣子,卻還是穩穩妥帖的站在那裡,得體地和人交談着。
輪到錫德上前的時候,在這件事情上,一直在這段時間都無法說上什麼話的錫德就不禁有些讷言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跟她說類似朋友之間的話吧,可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女爵了,而要作為王子的身份開和她說些什麼吧,他又還太小,上頭父王正年輕着他又不需要說些這個。
場面一時寂靜。
然後,看到似乎怕自己尴尬想說些什麼截斷對話的希瑟唇動了動,錫德不禁一下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就問出口了。
“你那天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什麼?”,希瑟的聲線低低的,如同滾鐘一般輕輕擦過耳膜,害得錫德的耳朵都不禁紅了。
“哦……”,希瑟看着沉默不語的錫德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子想到他問的是那次在雪地縫隙裡說的那些話——事實上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也就隻有那一次了。
以往錫德不喜歡和女生玩耍,而希瑟也隻喜歡待在祖父的大書房裡,除了日常見禮外,從來沒有過别的交談。
希瑟想到他們那次的對話内容,本來不太想回答的,可現在作為阿蔔修斯女爵的她自然不能不回答,所以她略恭敬地微微欠身,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我那是為了激勵王子你的……”
後面希瑟說了什麼話,錫德根本就沒聽清,隻知道他聽到那第一句回話的時候,他的腦袋就像是被沖擊波給拍暈了似的,像那次在巫師實驗室裡藥水爆炸後被波及的眩暈感,一陣一陣襲來。
而等到他終于清醒回複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以往聽說和她很好的政權大臣的孫子香農——那個他不是很喜歡文人家的男孩,也進來和希瑟道别了。
“我會有十年見不到你了,那可怎麼辦?以後都沒人和我一起看書了……”
香農嘟嘟囔囔地說着,聲音又委屈又不舍。
錫德心裡聽了心裡就一陣不耐煩,心想着十年不見,你就隻想到讀書那種破事嗎?
可還沒等他想插嘴說些什麼,就看到一向從未觸碰過她人,離人也都是基本保持在一米遠距離的希瑟,竟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露出一極淡的微笑。
“沒事的,你讀完歐列伏1000轉,我就會出來了……”
“啊……”,香農哀嚎了一聲,不過卻是連錫德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哀嚎。
錫德是跟着父母離去去而又返的,不高卻修長的身影就躲在古堡大門旁側的墜珠花叢,也沒敢讓希瑟看見。
好半晌,叙話也到了尾聲,香農終于要随着他的爺爺,那個德高望重的政權大臣離去了。
王子的侍衛隊長以為錫德就要前去同希瑟女爵說話了,卻沒想到——
“走吧!”
錫德的手輕輕扶着掩蓋了大半個自己的綠色墜珠花葉,突然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離去。
策馬在離阿蔔修斯古堡還很有些遠的距離,錫德停馬在了一處山坡的位置,回頭遠望她的城堡,和莊園。
夕陽的餘輝撒在了這一片祖輩流傳而來的領土上,顯得遠處站在莊嚴城堡大門的希瑟多了幾分聖重而厚遠的色彩。
錫德身下勒住缰繩的馬兒已經喘着大鼻孔出氣了,很是為停在半山坡上這懸側的位置而不滿似的。
一眼望去都是滿目的綠色植物纏繞下的灰紫交錯的城堡,想起希瑟說的那句——“我那是為了激勵你呀!”,也不知是何滋味,錫德的手就不禁一松,矯健的馬兒輕松往上一躍,錫德的臉就消失在了繁密交錯的樹影之中。
如色一般的昏沉中傳來一句低聲的呢喃。
“我等着你出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