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宗慈希華的臉色于是就更不好了起來,她一下收斂了笑容,靜默良久後,然後走掉了。
管家看着她那決然的背影,這才想起來,宗慈希華有一天突然回來的時候,她背對着所有人,把以前所有珍貴收藏、批注的書、胎發,以及剛出生的衣服,全部都燒掉了,甚至連最後一個,是她爸爸送的巨款的紙币菠蘿也扔進去燒掉了......或許那時以後的她,就已經再沒什麼可打倒了的吧!
是,宗慈希華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倫理道德、人情世故,也知道她做的事不近人情,有欠缺妥當的地方,但我她仍舊是那樣認為的--因為其他人的道德不是她認為的道德,所以她不會、也不想那樣做。
不是還有說過,人死前可以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麼東西嗎。
她是個多疑又好奇又珍愛性命的人,可是,當她注射了瀕臨死亡的藥物想看到什麼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她以為這樣她會有辦法救她的,可是沒有,一點辦法也沒有。
所以以前的宗慈希華還有時會被管家激怒,當管家說她--“難道您要一輩子沒親過人死去?”,她也會随便扯過一個人來要親,雖然最後吐了也還是不行,但至少她嘗試過。
可她現在卻什麼也不接收了,好像隻是等着把自己最後的生命力想榨油汁一樣榨出來以後,就打算在風中飄散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然後在某一天參加完晚會歸來的下午,宗慈希華最後一次整理了自己的物品。
那是整理好的,那是要捐獻的,那是要幹什麼的,宗慈希華一一寫好了卡片,放在了上面。
然後她把最後一張寫着“要燒掉的”卡片放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在往自己的靜脈裡注射完液體後,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宗慈希華在最後一刻也還是被衆多抨擊。
她也因此被批上了最不人道的總理名号--一個人怎麼能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把自己當作一件打算燒掉的物品呢?
沒有人能理解。
而她也是,以前隻有蜷縮起來才能睡着的身體,現在連死都不怕了地在直直地躺在棺木裡,因為她再也不用害怕有誰能把她抓去,再塞在哪個不知名的黑暗角落裡了--誰也找不到她。
番外之随記
昨天,是和大管家一起大掃除的日子。
雖然想死的念頭時有過,但總是湮滅,不過這念頭在今天又突然起來了。
我有一個強烈的直覺,我會在43歲的時候死去。
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如何我管不了,但我的确會在那個時候死去。
本來想着無論如何都是要在管家後面死的,那樣他才不會傷心,但我不能了,我決定更愛我自己一點,所以做了這樣的選擇。
我有很多個理由可以解釋,但最後在每個不同人的眼中都會隻有一種辯解,所以我應該什麼都不用說,就讓每個人以為的那個理由,成為我離開的理由吧!
本來也不想寫出來的,但我這麼普通,雖然希望在死前能多做一點貢獻,不過想想,這世界上幾十億人口,加上幾十萬個念頭的瞬間,和不同生命長短不一的某個瞬間立方……我這念頭是在那其中一點點位置的占據,如果不說出來,又有誰知道?
可惜,我生的時候無人知曉,死的時候其實也應該無人問津才對。
我原以為我能做到很多,但是我發現這世道,我甚至自身難保。
但就是,還是打擾了别人了......
我殺了他,也殺了我。
宗慈希華一向不是個失信的人,但這次卻是了。
她說了43歲死的,可她死的時候才33歲,還連同扔下了那麼多的麻煩......
“大管家,這是總理之前種的瓜--要怎麼處理?”
那個詞“處理”,似乎深深地刺激到了管家,他不禁發了火,一滴淚卻掉了出來,砸到了地上。
“她都不在了,還給誰吃?”
是呀,她都不在,種出來的東西也應随她腐爛到那個世界才是,不然怎麼對得起她的付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