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據說,首都委派到甘瑪法城公幹的人,都會得到城主伊迪斯的熱情招待。
當然這招待沒有特别之處,就隻是熱情。隻不過這熱情似乎太招人了,以至于每次被委派公幹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在這座城裡留下,而忘記返回。
首都的人幾度都以為那些人都是被扣押在此的。再派人來監察時,卻沒料到,那些監察的人也留下了,隻不過他們更有“良心”一點,即使留下了,也至少還有和首都回複一聲,沒有讓人浮想聯翩。
但甘瑪法城這種無聲的“搶人”行徑,無疑惹怒了首都的人。
畢竟首都培養的人才,一個個的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甘瑪法城“搶”去了,那甘瑪法城不得成為首都才得了?尤其是甘瑪法城的城主伊迪斯竟然還“恬不知恥”地送來一封書信,說什麼整個邦是一個整體,首都是首腦,甘瑪法城隻是最下邊一小部分的話,就像一具身體,細胞在哪不都一樣不是嗎?而且那也是他無法控制的事。
首都的人差點被他的謬論給氣倒,又不敢以身試險,長此以往,幾乎都要放棄對甘瑪法城的統治了。
但所幸的是,首都的人還是沒有放棄。他們針對甘瑪法城的特點,對派遣公幹的人做了一系列的指導與訓練,力求完美克服那甘瑪法城的無邊誘惑。
為了這一點,首都的人甚至蒙住他們的臉,或堵住他們的耳朵,為的就是重新奪回對甘瑪法城的控制。
剛開始派去甘瑪法城的人還是有經過異常嚴苛的挑選和訓練的。隻不過後來首都的人發現,那些人仍是有去無回,而且此舉似乎還為甘瑪法城輸送去更多的強盛力量後,到最後首都的人也就選擇不挑人選地執行公幹任務了--畢竟邦還未滅亡,是怎麼也不能舍去這個地方的。
自然,這舉措也間接導緻了一部分平凡人也進入了派遣公幹的職務系統。引進平凡人進入委派任務是一項不怎麼明智的決定,畢竟如果有素質更好的人選,為什麼還要浪費資源在那些本身素質就差的人身上,反而給首都帶來不好的影響呢?
這突如其來的降低标準,使首都的絕大部分精英都非常不滿。不過這不滿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很快的,就有了第一個從甘瑪法城回來的人了,這使首都的人欣喜若狂,也紛紛躍躍欲試突破甘瑪法城的瓶頸。
自然,這欣喜也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首都的人發現,他們招用的平凡人雖然能從甘瑪法城回來,但也隻局限在幾次的範圍之内,最多不超過六次,因為第七次的時候,被委派的平凡人也會像之前的精英那樣,永遠的留在了甘瑪法城。
而事情就這樣,似乎又陷入了另一個死循環當中。
(二)
是的,幾乎每一任首都委派到甘瑪法城的使者都會獲得城主極大熱情的歡迎,即使是之前的精英亦或是後面的普通人都是如此,不論男女。
不過露西娅卻是個意外,因為是直到露西娅第七次到甘瑪法城時,城主伊迪斯才第一次主動去找她的。
彼時的露西娅仍靠坐在面臨大海的飯店後門土牆下吃飯,一口眺望一下遠方,好似那美景是什麼下飯的美味佳肴一般。
伊迪斯見狀不禁一愣,倏然又晃了晃腦袋回神,露出面面俱到的笑容,走上前去,引了露西娅參觀這整座建立在海濱之上的象牙色城市。
甘瑪法城的建築沿着一道縱橫的峽溝破山而立,一分為二。
随着太陽升起的光線,清晨和傍晚的霞光都會照射進峽谷旁相對而立的兩側建築。每側的山脊,都有如梯田一般星列整齊的露天陽台,而且似乎是為了美觀,城中兩側的每個陽台晾出來的,都是條紅色的裙子--一片片突出得像是迎風招展的旗幟,在召喚着風的降臨。縱然偶有幾處空缺,卻并不引人在意。
露西娅因着公幹來過幾次甘瑪法城,但卻唯有這次有機會可以略略參觀一下。
她站在峽谷下進城的棧道上向上仰視,一下子被如此壯觀的場面迷了眼,不禁歎道,“這滿城的紅......好漂亮啊”。
伊迪斯走在前頭,一路将她往上引,不禁笑道,“您喜歡就是甘瑪法城的榮幸”。
露西娅一面欣賞一面跟着往上攀爬,聽聞這話,不禁眼睛彎了一下,“您叫我露西娅就好了”。
說完這句,露西娅探出棧道,不期然被一抹霞光刺眼,又縮了回來,卻隻靜靜地轉了視線,又看向别處,似乎對這美不勝收的海景極為歡喜。
伊迪斯一頓,想了想,開口問道,“那露西娅你,這次來的任務是?”。
“啊?”,露西娅站在下幾級的台階上,整個人靠在欄杆上,直望着下面缺了紅裙的陽台上,那情侶纏綿的咖啡時光和一片美麗風景,好一下才反應過來,隻是仍看着那陽台,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噢,我這次來這兒的任務......是參觀......甘瑪法城”。
看得出來,露西娅對這兒目不暇接的美景很是喜歡。伊迪斯并沒有催促,而是下了台階,默默站到她的身旁,一言不發。
就這麼看了好一會,露西娅才恍若夢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抱歉,一時失了神--我前幾次來得匆忙,竟沒發現這兒的風景如此絕妙呢!”。
露西娅雙手靠在同是象牙色的原木欄杆上,風淺淺撩過一縷發絲。似乎感覺所有壓力都消失了一般,露西娅擡頭眯着眼睛,“這兒好好呀,這裡的人好像都不會老,也沒什麼痛苦......”.
露西娅說着說着,突然自己咳了一下,喉頭一滾,然後又低下了頭。似乎是露西娅這麼說勾起了什麼不好的情緒,她有些哽咽,疲憊腫脹的眼看向逆光的伊迪斯,迎着風眼睛用力一眯,然後又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轉移了視線。
“不過我好奇怪啊,為什麼這裡的房子陽台要朝峽谷裡建,風景好像有點小......還是說外面風浪太大......”,露西娅看着上上下下的陽台,目光來會穿梭,自言自語地目光躲閃。
“這裡的風景才好......”,伊迪斯回了一句,頓了一下,他想了想又繼續道,“山上面還有很多房間可以住,我想你可以......”,伊迪斯欲言又止,但卻又完美地表達了他的意思。
“你以前,也是這麼招待前面的人?”,露西娅聽明白伊迪斯的意思後,顯得很是震驚,似乎不敢相信伊迪斯的邀請。
伊迪斯臉上顯現出幾分被冒犯的侮辱神情,皺着眉頭,“我什麼也沒說。沒人住的房間都可以住,是他們自己留下的”。
露西娅看着伊迪斯谪仙一般白皙得幾乎透明的氣憤臉龐,不由地心生懊悔,覺得愧疚,又莫名有些不舍。不禁讷言,低着頭手足無措。
而過了一會兒,沒等露西娅想好要說什麼,倒是伊迪斯自己消氣了。他自顧自地偏頭問露西娅,“你不覺得這兒的空氣很迷人嗎?”。
露西娅皺了下眉,不明所以,輕輕地嗅了一下,似有些迷醉,又若有所思,“嗯,是的,你是在裡頭加了什麼嗎......嗯,隻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什麼?”,伊迪斯不解的皺眉。
露西娅隻覺得那眉頭也皺得可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上前,眼神虛幻,“太多事情了,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每次來也有重要的事。第一次是救人,第二次是運送物資......”。
露西娅暈乎乎地說着,頭腦有些昏沉。被日光照的暖洋洋得舒爽,不禁想随着本心,伸手去撫摸伊迪斯那聖潔的臉龐。
隻不過當越靠越近時,露西娅倏然握緊了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自己又扯了回來。然後她扶了扶自己的額頭,眼神困倦,卻還是問道,“我和他們一樣嗎”。
其實露西娅想問伊迪斯的是,她現在的狀況是不是和以前那些有來無回的使者們一樣,被這兒令人心醉的一切攝取了魂魄,無法控制自己。
伊迪斯卻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意思,于是他誠懇道,“這我不知道。我才第一次見你,又怎麼知道你這個人和他們是否一樣......不過我想剛開始都一樣的,如果是救人、運送物資的重要任務,事情繁重,無暇看顧别的,自然也會回首都複命的,不過要是......”。
露西娅的腦袋被某種香氣蠱惑了似的,越發沉沉。但她還是從中聽出了什麼,卻是極為不解,“你說什麼?你這意思,難不成竟是任務的輕重決定了他們的去留嗎!”。
伊迪斯撇頭看她,“難道不是嗎?責任這種東西很難說的。從來隻聽人把花花草草養死過的,就沒聽見過孩子養死的--不就是因為花草......不會說話麼”。
伊迪斯本想說不重要的,不知道為什麼脫口卻說出了那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胡說!”,露西娅奇了,“那之前派來的還都是精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