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被蒼蠅“嗡嗡嗡”環繞、無論怎麼揮也揮不走、恨不得一巴掌把它拍死的感覺嗎？

姜雪李就有。

而白芝特就是那隻蒼蠅。

（一）

事情的起因在于一個很普通的夜晚。

姜雪李應邀到一家不錯的法式餐廳吃飯，也照常地剩下了大部分菜沒吃。

邀請的人都習以為常了，正打算結賬走人的時候，沒想到白芝特卻出來了。

白芝特穿着一身雪白的廚師服出來了。

他身體修長，五官深邃。

尤其是一雙非常有神采的眼眸和他渾身蓬勃洋溢的氣質很配，像是黑暗中的熒燭燈火，讓人看了就不禁想要靠近。

不過這熒火卻沒有吸引到姜雪李。

因為在剛起身又“被迫”坐下後，她隻皺起了眉頭，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

“有什麼事嗎？”

“對啊，我們都要付賬了的”，邀請的人也很詫異。

“噢，不好意思”，連扣子都扭得方方正正的白芝特連連擺手，露出得體的笑容。

“是這樣的，先生和女士剛剛點了我們餐廳的馬賽魚羹、鵝肝排、巴黎龍蝦、紅酒山雞--在這裡很感謝您們的莅臨，但剛剛發現馬賽魚羹和鵝肝排這兩道菜可能不合您們的口味，榮幸的話，可否告知我該如何調整再重新烹饪一次？或者您有什麼别的菜品想要嘗試，我們餐廳可以免費贈送”

這話說得端是委婉，但意思卻很明确。

邀請的人把眼光甩向姜雪李，然後聳了聳肩--他點的菜可全吃完了。

收到訊息的姜雪李卻一陣無奈，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向來皮厚，深吸了一口氣，隻略想了想便解釋起來。

“呃，抱歉，我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什麼胃口。菜很好吃，尤其是魚羹做得很鮮很亮，下次再來一飽口福”

然後姜雪李便站了起來，向同行的人示意了一下，打算離開。

他們本以為這件事就到此了結的--至少姜雪李是這麼以為的，沒想到白芝特卻依舊堅持。

“那這樣吧，這一頓的費用就免了--算在我的賬上，請您保重好身體下次再來消費”

瞧瞧這話說的，什麼叫“免費”，還“下次再來消費”？姜雪李頓時驚得就是一個激靈。

她的下次再來是借口沒錯，可就算在心裡已經決定好不再來了，那也并不是她能白吃一頓的托詞。

而且再說了，要是這次她真沒付賬的話，那豈不是她下次不來“還錢”一下都不行了？

一想到這後果姜雪李就頭皮發麻，這下輪到她連連擺手，“不不，這不合适，哪有這樣做生意的呢？我下次再來的就下次算......”

“可是這次的菜品您幾乎沒動過，也相當于是沒有消費，所以下次來的話--當然，這不是什麼捆綁消費，隻是我們餐廳的經營理念--我的意思是，我們希望您的錢用在您覺得滿意的消費上，當然，如果餐廳能增加收入，我也是很開心的，請您不用把這當成負擔”

這話說得妥帖，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而餐廳裡其他人的眼光也漸漸聚攏了過來，坐立難安的姜雪李隻好拉着同行的夥伴急匆匆地離開。

至于剩下的，剩下的........等她先走了再說剩下的怎麼辦好了。

（二）

姜雪李第二次去那間餐廳是一個人去的。

她坐在角落，拿着菜單苦苦思索哪樣菜品能平了上次消費、又是她能差不多吃完的。

終于，姜雪李看到一道她也不懂怎麼讀的菜品--看上去死貴，可圖片隻有一塊鴨胸肉和一個像李子還是蘋果的東西的時候，她當下就把菜單遞了出去，然後一錘定音。

“我就要這個了”

卻沒想到，就在等待的間隙，頭盤、湯、副菜都上來了，那麼按法式菜來說，除了她點的那盤鴨胸肉，之後還有蔬菜、甜品、咖啡、小吃等等。

一想到那些，姜雪李的頭就要痛起來了，她還不如單點上次的魚羹和鵝肝排呢！

而就在她頭痛不已的時候，白芝特又出來了--顯然這道菜品需要當場上菜。

他施施然地推着餐車，邊站在餐桌旁現場擺盤，邊介紹菜品的制作工序，端的是行雲流水。

“我們這道法式蜜汁鴨胸先準備鴨子，先解剖後放在鹽水裡浸泡兩小時，然後拿出來風幹兩個禮拜”

“湯頭是雞骨頭加胡蘿蔔、芹菜、洋蔥熬一晚上，第二天加入紅酒、雞腳、烤過的雞翅、雞大腿再熬一晚上，第三天将整一大鍋的雞湯濃縮到隻有一小鍋”

“然後我們會炒香料，烤鴨子骨，去油加入鴨肝、紅白葡萄酒收汁後加入鴨血生粉勾芡，再加入月桂葉和黃芥末接着過濾一遍”

“每隻鴨子隻取鴨胸，最後混合香料、蜂蜜、鹽，入烤箱15分鐘後裝盤”

“而我們的醬汁蘋果”，白芝特用刀叉小心翼翼地從一個精美的容器裡取出一個形狀完好的柔軟蘋果。

“用鴨油泡起來低溫慢煮一小時後挖空，之後加入鴨腿、豬肩肉、粉鹽、黑胡椒做成的肉糜，再加入牛奶百裡香歐芹蛋、腌黃芥末籽蛋，用真空壓縮機處理後切丁，點綴歐芹--這就是我們這道法式蜜汁鴨胸配小蘋果的來源，您請慢用”

“嗯，謝謝”，姜雪李點了點頭，甚至露出了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

可不知為什麼，在那麼多人期待的目光下，她的面色卻愈來愈蒼白，放在桌上的兩隻手也緊緊地糾了起來。

時針嘀嗒嘀嗒過得緩慢。

就在餐廳服務員也看出不對勁想上前詢問的時候，姜雪李卻是一把推開了她，跌跌撞撞地奔向衛生間，然後嘔吐起來。

好一陣兵荒馬亂過後，事情才漸漸平息下來。

而在姜雪李好容易收拾好自己後，她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然後第二句話就是--“麻煩幫我結賬一下”。

老實說，姜雪李的面色十分奇怪，像是因身體不适的滿頭冷汗，又像是遭受到緻命打擊的精神萎靡，整個人也有些顫顫巍巍的。

女服務員和餐廳經理連忙扶住她，詢問是否要去醫院。

姜雪李卻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虛弱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下就可以了”

“那這些菜給您打包起來？”，女服務員提議了一句。

法式菜向來“不允許”打包，不過鑒于姜雪李一點兒都沒動過，這次的菜品又十分昂貴，所以她才有此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