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歎垂下了眸子,她低着頭,一隻手被白小墨拉着,跟在他後面。
有幾位鄰居認出了陳歎,陳歎清楚地聽到他們七嘴八舌的聲音。
“喲,你看,那不是那個寡婦的孩子嗎?”
“啧啧啧,真可憐。”
“寡婦?我還是第一次知道。父母親都死了,真可憐啊。”
“從來沒有見過她家的男人,而且她也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的丈夫,又有孩子,可不就是寡婦嘛!”
“有道理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聰明啊王姐。”
“唉,這孩子真是,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看她現在還這麼冷靜,一點也不孝順。而且她母親好像還是跳樓死的?這背後的原因啊,誰知道呢,啧啧啧。”
“父母都死了?這娃是不是天煞孤星啊!”
……
陳歎搖了搖頭,想驅趕這些煩心的言論。但是它們還是一股腦地湧入了她的腦子裡。
其中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真可憐。
當年也是,現在還是。
他們明明從未真實地可憐過你,他們隻是在一旁看着笑話罷了,卻還要表現得對你關懷備至。
明明他們心中其實并無任何真實的感觸,很多時候,你的悲慘隻是别人口中八卦的“你知道嗎?”的對象而已,然後他們還要恭維着說一聲你好可憐。
陳歎讨厭這種“可憐”。
任何沒有付諸實際行動的憐憫,在她眼裡都是扯淡。
白小墨迅速地将陳歎帶離了這個鬧哄哄的地方,到了樓道裡面,外面的聲音也幾乎聽不清了。
“小歎,你還好嗎?”白小墨當然注意到了陳歎的恍惚,有些擔憂地問道,“你……唉,要不要來我家待幾天?”
“不了,”陳歎擡頭看向白小墨,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了,哥。”
白小墨深深地歎了口氣,卻沒有多說。他們之後一路沉默,坐着電梯上樓。
陳歎家住1304,而白小墨則是1301,他們小區一層樓有四戶人家,而他們正好是對門。
陳歎朝自己家門一瞥,果然被劃了紅線,畢竟母親似乎是在家裡跳樓的,警察肯定要來調查。
不過門還沒有被開啟的迹象,畢竟就算是警察也不可以随便強闖民宅的。至少也要一些審批或者是有相關人士在場的時候。(大概)
白小墨也看到了,于是又問了一句,“真的不來我家嗎?”
“……我先回家拿點東西吧。”陳歎無奈道。
“沒事,都做這麼久的鄰居了。”
.
陳歎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陳歎先是往門口櫃台——那面鏡子果然不在。
陳歎看向陽台。
客廳連接的大陽台,左右兩邊是牆,而正面是一個大型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風景。
面對着的方向正好沒有高樓,太陽光線很好。窗外展現的是江平世紀廣場,也可以看見陳歎所在的中學,一片綠意盎然。還有一座古樓聳立在遠方,若隐若現。
陳歎看向樓下。
她眼裡隻有那一片血紅。
如果我現在看到的不是真實的話,那麼鏡子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就這樣,鬼使神差地,她拿出了那面鏡子,方形的鏡子倒映出陳歎此時的臉,她不禁愣了一下。
自己,是這樣的表情嗎?
純粹的冷漠,仿若世間的一切都與她毫無聯系,沒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絲毫的情緒波動。就像一個精緻的人型木偶一樣,就算造的再像一個人類,也是了無生機。
陳歎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感覺自己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模糊,倒影裡的房間也變得扭曲。
——我是誰?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