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傷者虛弱而認真回答。
眨眼之間,又是一陣風來。
傷者能感覺到那陣風把自己的頭發吹亂了。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感覺唇間有一縷頭發,正想問我能不能捋捋頭發,就感覺提着自己衣領的手松開了。
他一邊大口大口呼吸,一邊用手捋頭發。
執劍者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他身後對他說:“現在已經是山下了,你自己回家去吧,我就不送了。”
又是一陣風吹過,執劍者已經消失。
傷者試探着緩緩睜開眼睛,發現果然正在山下,大吃一驚,心中喜悅,連忙狂奔回到了村中。
等他回到村裡的時候,村子裡已經在給他籌備葬禮了。
因為沒有人覺得他入山之後過了一夜未歸,居然還能活着回來。
他在村口看見屋旁挂着随風起舞的魂幡和一地的紙錢,有些猶豫,在村口徘徊了一下,在衆人驚慌而驚恐的目光中緩緩走了進去。
立刻有人狂奔到村長家敲門。
砰砰砰!嘭嘭嘭!
村長被敲得心慌,連忙開門問:“究竟有什麼事?這樣着急!”
敲門的村民臉色慘白,氣喘籲籲,驚慌失措,說:“那個已經死了的人回來了。那個被罰跪在祠堂的人的朋友回來了。那個上了山的冤魂回來、回來了!!!”
村長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發直,差點摔倒。
村民連忙撲上去把人攙住,一邊把人送到椅子上坐下,一邊倒水遞給他問:“咱們現在怎麼辦呢?他朋友還擱這祠堂跪着呢。”
村長回過神來:“你快去把祠堂裡的人拽出來,别讓他跪了。小心那個鬼看見了,到時候找我們麻煩。
年紀輕輕就橫死的鬼,可能是要厲害點。
但他也不能怪我們不去救他。
那地方那麼危險,他們偷偷跑進去本來就已經很過分了,還要我們救,我們哪裡救得了?要怪隻能怪他命不好。”
村民連連點頭又跑了出去。
他跑到祠堂的時候,傷者還沒走到這邊。
但跪在祠堂面向祖宗牌位的少年依舊在垂淚。
村民一把将他拽起來,一邊把他往食堂外面拽,一邊大呼小叫:“祖宗诶,别哭了,你要找的人已經回來了,快去見他吧,把你臉上的眼淚擦一擦,别叫他擔心。好不容易回來了,咱們講點兒高興的啊。”
少年跪了大半夜,早就已經腿軟了,膝蓋上青了很大一塊,被突然拽起來,眼前一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跟着被拽出去。
在門口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
在門檻絆的那一下,恰好是村民對他說,回來了那句話的時候,他猛然一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村民之後的話證明,他沒有聽錯。
他猛然揪住村民的衣領子,整個人撲到村民身上,把他抵在牆上,瞪着已經哭得通紅的眼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已經回來了,誰回來了?真的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不信你們不許我去找他,你們也不去救他,他一個人怎麼回來?你敢騙我?!”
他越說越生氣,手裡摸出了打破碗時收起來的碎瓷片,抵在村民的脖子上,手上稍微用力,村民的脖子就流出一點血。
村民連忙大喊:“真的是他!真的已經回來了,不信你出去看呐。”
少年将信将疑,皺着眉頭,把手裡的碎瓷片狠狠摁在村民的脖子上,罵道:“要是讓我知道你敢騙我,我不捅死你,也把你家燒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去吧。”村民連連點頭。
少年收起碎瓷片,轉身跑了出去。
起初他還跑得趔趔趄趄,不太适應走路的狀态,但很快就熟練起來,畢竟他昨天晚上前半夜就是這麼跑回來的。
雖然身體依舊很疲憊,膝蓋比昨天晚上還要痛,但精神上仿佛被注入了強心劑,他整個人都興奮得可怕,完全沒有困意。
任誰看見他都會覺得他比鬼還像鬼。
他就這麼跑到了村子裡的路上,和正在找他的傷者,迎面撞上了。
少年猛然一愣,張着嘴一時緩不過來,眼淚刷的一下從兩隻紅紅的眼睛裡掉了下來,他往後踉跄了兩步,扶着牆才勉強站穩,話還沒說出來,立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