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将軍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執劍者來,緩緩皺起眉頭。
前朝先帝早已經失勢,就算是還活着,境遇肯定也不怎麼好,身邊的仆人,必定不是本來的那批,不可能是前朝先帝的心腹。
那這個執劍者又是怎麼混進去的?他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像個仆人,更不像個侍衛,倒像個仗劍行走江湖的俠客。
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除非心甘情願,否則絕不會停留在誰的身邊,像是枝頭上的一陣風,隻在鳥雀羽毛上顯出一點微微的痕迹,除此以外,看不見也摸不着,眨眼之間就消逝了。
從前也沒聽說過,先帝身邊有這麼一個能人,能千裡之間來回遞信,還有這樣好的武功。
真要是有這樣的人,早就出名了。怎麼可能什麼消息都沒聽過?除非有意埋藏。可是誰見了這樣的人會忍心,把他埋起來?
什麼叫明珠暗投?這就叫明珠暗投。
可他看起來不像是不願意的樣子。
這就更奇怪了。
說起來還有一件。
一般人拿信物都是拿印章或者随身帶的飾品,沒聽說過把人衣服拽下來的,這還是一件外套。
衣服這種随身穿着,帶了貼身氣息的東西,絕不可能随便給人的,就算是要賞賜,再怎麼落魄,也不必把自己穿過的衣服賞出去。
更何況,受賞的人也未必願意收這麼一件衣服。
可是看執劍者的樣子,他不僅願意收這麼一件衣服,他甚至把這件衣服當成自己的衣服,一點也不芥蒂,仿佛這本來就是他的。
難道,先帝已經落魄到需要讓自己去籠絡心腹了?那這位執劍者的身份豈不是先帝的入幕之賓?
不對,不對,以先帝現在的落魄情況,隻怕得反過來,先帝是執劍者的入幕之賓。
否則很難解釋,沒有長長久久的感情,又沒有錢權利誘,像執劍者這樣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長途跋涉,幹這麼危險的事情?
馬将軍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意外窺視到了了不得的東西,頓時渾身發涼,但實在控制不住滿眼的驚訝,又把執劍者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執劍者感到疑惑,跟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沒看出來哪裡的衣服扣子扣錯了,于是,擡眼再次去看馬将軍。
馬将軍對上他的視線,猛然一激靈,回過神來,對他笑道:“你剛才說的話我都已經記住了,我會打聽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我會盡力把他拉到我這兒來,但是我能做的實在有限,如果撈不着,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馬将軍停頓了一下,猶豫着說:“如果真的不成,還請你帶我回去,向先帝請罪。我這也沒什麼可拿的。”
他說着,想到先帝現在情況不知道怎麼樣,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執劍者冷笑了一下,随後面無表情盯着他,幽幽說:“事還沒辦,你就先推脫不成。你怎麼不直說你辦不成呢?”
馬将軍再次打了個激靈,感覺自己平白掉進了雪堆裡,一時爬不起來,眨巴着眼睛站起身來,這次沒有被阻攔,所以直接站起來了,心中暗暗叫苦。
怎麼不僅說話的時候語調像,連生氣的樣子也這麼像?他們兩個究竟相處了多久?
要不是年紀差距實在對不上,我都要懷疑他們是父子了!一般人可沒法和另外一個人,如此相似。
他突然覺得有點腿軟,就像是多年前見到先帝的時候要下跪一樣,扶了一把旁邊的桌子,低聲下氣說:“我一定盡力辦。”
“希望如此。”執劍者硬邦邦把這話丢了下去,就轉身走了。
走的時候一腳踹在門上,那扇被踢了的門哐的響了一聲,但是沒打開,執劍者就在屋子裡消失了。
馬将軍松了一口氣,砰的一聲坐回了凳子上,如同一個笨笨的木鐘,被敲了一下,擡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擡頭往旁邊看。
他發現房間的門沒有打開,吃了一驚,但是看見屋子裡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又吃了一驚。
門也沒開,窗也沒開,那人是怎麼來的,又怎麼走的?果然是個奇人異士。這種人不是常常隐居在世外嗎?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又怎麼會突然選擇,為先帝做事?
若要輔佐也該輔佐當今,就算不輔佐當今,也該挑個有能耐的,論勢力,論名聲,橫挑豎挑,挑不到現在這個。
果然他們兩個是一對吧?!
馬将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壓壓驚,突然又想起來,很多年前他見先帝的時候,曾到過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