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的衆人找執劍者,是因為覺得他是劍仙,想要幫他恢複記憶,讓他為他們做事。
妖魔們找執劍者,同樣是因為覺得他是劍仙,但并不是想幫他恢複記憶,也不打算讓他為他們做事。
隻是想趁着他沒恢複記憶的時候盡快把他殺了,免得他恢複記憶又去打他們,到時候,他們可未必打得赢。
至于執劍者身邊可能存在的妖孽,他們并不是很在乎。
雖然說妖孽在他們之中算是能力不錯,運氣也不錯的同類,但他們對同類一向不在乎,除非實力強大。
否則,既然不能當一合之敵,那便不入眼,和蝼蟻沒有什麼兩樣。他們連人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蝼蟻呢?
此時,執劍者忽然想起來,仿佛忘了什麼事,便僞裝成傷者的樣子,主動自首,投到官府去了。
官府對照了情況立刻把他抓起來,再然後,果然是刺配充軍的下場。
執劍者掏了個人偶出來,假扮成傷者的樣子放在監牢裡,這個人偶别的本事沒有,讓幹什麼幹什麼,一點多餘的事情不會做,放在這裡正好,若放到别的地方還嫌笨笨的。
之後,執劍者回到半山别墅,天已經亮了。
他先到了地下室,傷者已經醒了,在裡面等他,見他跟我來,立刻站起身,往前兩步迫不及待又興高采烈問:“今天還是跟昨天一樣嗎?或者練别的什麼?”
執劍者站在門口,臉上沒什麼表情,對他說:“今天你就可以離開這兒了,不過,要先到監牢,之後刺配充軍,離開天子腳下,你會比現在自由,如果你不願意,現在也可以說。”
傷者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整個人有些僵硬,站在那裡,如同一截被砍斷了的木頭,晃了一下,猶豫着小聲問:“如果我不願意,我又能做什麼?”
執劍者直直看着他,目光平靜如水,仿佛什麼都看進去了,又仿佛眼裡什麼也沒有,隻是聲音冷淡,說:“那要看你想做什麼。”
傷者遲疑着,小心翼翼看着他說:“我想離開這兒,在外面光明正大,向您學習劍術,我想成為高手。”
頓了頓,傷者的臉上有些微微的發紅,那是一種提及自己尚且遙遠仿佛不可能實現的目标,卻又懷抱希望,而感到的羞澀:“我想出人頭地。”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感到脊柱發麻,仿佛有電流經過。
他覺得自己不該說,因為說這話顯得自己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不會給人什麼好印象,但他又覺得,如果聽他說這些話的人,是執劍者,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無論如何,執劍者看起來都不是,聽了别人心聲,随便給别人下定論,轉身後又肆意嘲笑,不以為意的那種人。
執劍者仿佛是個好人,至少,在對他的事情上,迄今為止看起來像個好人。
就算被嘲笑,他也可以忍,他也可以認。
但是别人不行。
所以這話隻有這個時候說。
換了别的地方,别的時候,就說不出來了。
執劍者聽了,隻是點頭,仿佛聽見的不是什麼高談闊論,也不是窮小子的癡心妄想,隻是普普通通的詢問天氣一樣的話,語氣平靜道:“有志氣是好事。”
論理說,這話是鼓勵的話,聽起來應該叫人振奮,但傷者打了個哆嗦,仿佛有人把冰塊丢進了他的衣領,一時笑不出來。
他倒不是不為這話感到高興,隻是在執劍者面前莫名覺得氣氛非常嚴肅,不太敢随便高興,仿佛一旦高興起來就太肆無忌憚了。
“那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嗎?”執劍者向傷者問。
傷者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我沒有打聽過。但是我想,想要出人頭地,總不能身份太低吧?”
執劍者聽了這話,眼中透露出一絲詫異,唇角微挑,帶點微不可查的嘲諷,看着他說:“你以為這裡的人有什麼身份?
想要榮華富貴,你隻有靠自己。想從這兒撈,那可是撈不着的。這裡的富貴是水中月,能活着已經不錯了。”
執劍者說着搖了搖頭,傷者連忙說:“那我去刺配充軍也行。”
“你要問我,我這兒隻有這條路,要麼,你隻好永遠留下來,死了,也默默無名,是這裡的枯骨罷了。”執劍者并沒看他,隻是幽幽說。
執劍者不喜歡半山别墅有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他忍到今天,已經是忍了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