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這個人不算是個聰明人。她雖說是個姑娘,但也做過不少人不該幹的事兒。
她不喜歡讀書,年少時被她師父薅着脖子送去村口教書的秀才那念書。她因讀書讀不上來被她夫子批評了,夜半就偷摸着翻牆進屋剪了她夫子的胡子,一半埋在地裡,待隔年發芽結瓜,一半藏在她師兄枕頭底下,作了小驚喜。
這人不是個老實的,她任性妄為了小半生,身邊的人雖說被她氣的咬牙切齒,但隻能顧着她,不然她會被人打。
她皮糙肉厚不怕挨打,她歪理一堆嘴皮子順溜,這麼個人神共憤氣的人咬牙切齒的主兒,也就這兩年一個人在外漂泊,磕磕碰碰,跌跌撞撞,長着長着才慢慢長成了個人樣。
彼時她掐着少年的臉頰,蹲在他身前威脅:“不許哭了,不然就把你……”威脅的話還沒說出口,少年先向她靠近了一步,把頭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低着頭抽泣着,眼淚誰也不叫看見。葉九擡頭看天,她感覺到自己肩膀上透過來微微的濕意,少年伸手慢慢抱住了她的脖子。
“……”
哦。
她神情有些木,她不曉得一個男孩子為什麼要哭這麼久,她覺得她師父真是死早了,這活不該她來幹,該叫她師父從泥地裡刨出來,叫他自個兒來幹。
少年的肩膀單薄,又顫抖着,葉九好半晌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想了想:“别哭了。”
“……”
“再哭我就把你扔在這裡喂狼。”
“……”少年趴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好半晌,才又小聲地又說了句。
“壞人。”
呵。她扯了扯嘴角。
這裡,哪有什麼好人?
·
最先發現事有不對的是姜小寶。
這兔崽子橫行霸道慣了,一路上坐的全是馬車,叫他屁股也疼頭也疼。兔崽子年紀小,脾氣控制不住,整天訓這個罵那個,也沒人會說他兩句。
他牛氣哄哄的,然後在又一次找茬的時候被葉九好生整治了一番。
葉九不讀書,遇事就不喜歡說話講理,她功夫好,四肢有力,遇事她就喜歡動手解決問題。
夜裡她休息好了就趁着天黑到将人綁到院子裡,扒了外衣,拿棍子在他身上狠狠的抽了幾下,她曉得力道,隻把人抽的渾身疼,卻也沒破皮毛。
姜小寶被綁了嘴巴,在痛哭的同時,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她瞧他皮糙肉厚,幹脆估摸着時間,又叫他在寒風中凍了半柱香時間,才提溜着送他回房,塞回被子裡。
期間沒驚動任何人,除了姜小寶那厮。
這位姜家的獨苗苗哭幹了眼淚也沒人來救,第二天被他那小厮解開後,咬牙切齒地向他老子告狀去了。
姜老爺知道後,瞪着兩隻小眼睛震驚了好一會兒:“他也忒的無恥。”
“别的事情也是罷了,老夫的兒子他也敢打?”他火冒三丈,一句:老子花錢叫他來豈是來打老子的兒子的,給憋在嘴裡沒說出來,旁的管事上前來問:“老爺,這事,這事如何是好?不如給點銀子打發了他去得了。”
“……”姜老爺不說話了,他在屋裡前後踱了兩步。
如今他剛與镖局的人鬧了個臉紅,就差撕破臉皮了,那姓顧的小子整日的陰陽怪氣,誰也不曉得一個小白臉話怎麼那麼多。
到清溪縣還有幾日路程,姜老爺心裡不安呀,他幹了些缺德事,欠了人家一批銀子,就怕鬼敲門,如今眼瞅着孫大當家的傷了胳膊不頂用了,哪敢叫那姓葉的攆出去?
于是隻能擺了擺手,隻當不知道。
隻是心裡已經有了換人的想法。
那孫大當家的與他心生隔閡,手下又有這麼多兄弟,姜老爺不安,索性找了個由頭,他從女人堆裡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脂粉氣,開始與孫大當家的吵吵,成功地把孫大當家氣的與他分道揚镳。
臨行前正是朝陽,外面天氣寒冷,人說話時都冒有熱氣。镖局的一行人與葉九辭行,孫大塊頭走前還特意與葉九約定。
“等你私事辦完了,就來我這兒。”大塊頭十分熱情:“來咱們這兒,咱們一起走江湖,吃好肉,喝好酒。”
葉九将鋼刀奉還,拱手答應:“好。”
等到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土路上煙塵滾滾,那姜老爺站在她身邊,像是知道自己壞了事兒,小聲說。
“這……這可不是老夫有意趕他們走,不過話說回來,這大當家的也太小氣……”
老頭兒擔心他二人相交甚好,至今不忘在她跟前給人上眼藥。
葉九都快給他氣笑了。
……
天氣愈寒,早上洗臉水都上了凍,姜舟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
趙姨娘偷偷往車隊外面瞧,瞧着她回家的路,瞧她爹娘怎麼還沒有來。
姜小寶與他的貼身小厮左思右想,想如何報複回去,想到好時,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