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轟隆”一聲巨響,宿舟的後半句話被堵了回去。
靠近他們的一側牆壁遭受了外部的撞擊,坍塌的磚塊砸在地上,在車頭迅速退去後,露出了那一片被破開的生路。
身後的屠戮似乎已經接近尾聲,槍聲都變得零星。
徊洋站起身來拽了宿舟一把,率先往洞口方向走去。
許然恍惚間被宿舟找到并帶了出去,直到見到滿天的星光後,耳鳴才似乎有了一點緩解。
許然看向前頭幾步的徊洋,對方不知剛剛從哪裡順手拿了一條手帕正低頭擦槍。
“那些是什麼人?”
宿舟剛剛完成報警動作正将手機放回口袋,對于許然的問題他自然回答不出來,眼光便朝不遠處那人看去。
隻見徊洋用手帕包裹着将槍順手扔在了一旁草叢裡,然後一隻手伸向後頸,放松了一下脖子。
宿舟走上前問道:“那些是什麼人?”
徊洋目光看向天空,“那幫黑手黨的對家,看起來我們正好趕上了黑吃黑。”
宿舟抿唇不語。
他的謊話未免太拙劣了,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發現他是在說謊。
烏雲剛好離開月亮,月色下,一架直升機緩緩出現在視野内,螺旋槳攪動空氣,發出陣陣嗡鳴聲。
然後在三人的注視中緩緩平穩地停在了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
“其實并不是因為動作标準!”
徊洋看着不遠處直升機緩緩打開門,突然冒出來一句。
宿舟有點摸不着頭腦,“什麼?”
徊洋看向他,“認出你是警察,不是因為動作标準!”
原來那時候他沒有睡着,都聽見了啊?
“所以,是因為?”
“你的手臂上有一道長形瘢痕,邊緣隆起于皮膚,中央凹陷顔色略深,還有燒灼的痕迹,很明顯是槍傷。和平年代,這個位置有槍傷,大概隻能因為你是個警官吧!”
宿舟覺得對方口中那句“和平年代”有些戲谑的意味,畢竟身後可是剛剛經曆過的槍林彈雨。
直升機上走下來一個高大的男子,動作優雅,對方白色襯衫的紐扣散開兩顆,露出一片隐約雪白的肌膚,略長的頭發在螺旋槳帶起來的風中飛舞着,有種淩亂的美感。
他擡頭,眼神穿透距離看向徊洋。
宿舟還想對徊洋說什麼,對方卻已經從他身邊走開,向對面走了過去,輕輕留下一句:“待會你們自己回去,不要和警察提起我!”
對面的人在徊洋邁動腳步時停下,乖乖等着徊洋自己走過來。
直到他來到近前才笑着開口說:“怎麼,不和我介紹一下你的新朋友?”
徊洋懶洋洋打個哈欠,“不是朋友,第一次見面,碰巧罷了。”
“第一次見面?”厲央似乎在笑着反問。
眼神往宿舟方向飄了一眼,毫無停留,側身帶着徊洋上了直升機。
轉身的一瞬間,飓風掀起了他後頸的遮擋,右耳後的一片黑色紋身顯露出來。
宿舟不知道為何心頭會升起一絲異樣感,他應該也沒有見過這個人才對。
“你怎麼了?”許然發覺宿舟臉色有些不對。
宿舟回過神來甩甩頭,“沒什麼……還是想想待會警察過來怎麼說吧!”
直升機的門被關上,徊洋系好安全帶收回視線,就聽厲央輕笑一聲:“少爺,我們這次救援來的你可還滿意?”
徊洋沒有回應他這略顯拙劣的挑釁。
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出現,這人在這一點上惡趣味的一如既往。
“這麼長時間不見,少爺倒是長大不少,我都快不敢認了。”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徊洋嘴角更向上翹了一點。
“要不是看到了那個人偷東西的過程,我都要以為少爺行李都不要,和人私奔了呢!”
徊洋扭頭看向身後角落處熟悉的行李箱。
想起自己初來乍到的時候明裡暗裡将屋内的監視器幾乎毀砸了個遍,隻留下了客廳裡的一兩個以作象征。
這些對方肯定也都看在眼裡,大家心照不宣,多年來相安無事。
也好,省得自己善後了。
他不再回複,閉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
直升機升空的瞬間,他輕輕掀開眼皮從窗口向下看去,心中默念:其實第一眼就知道了,你渾身上下的氣質都說明了你會是個警察。
許然坐在路邊,手架在膝蓋上等着救護車的到來。
他望着遠去直升機的方向,突然感歎一句:“當年好像也是在這麼一個黑暗的倉庫群,如果不是尋哥出現,我現在都不知道會在哪裡,是生還是死。如果不是他,我怎麼可能有機會一路求學,還讀到博士……”
“打住!”宿舟擡手打斷他的話,“别一說起來就這副口徑,你能讀到博士是因為你有這個腦子,你以為MIT是個人就能考上呢?”
許然抿唇,“可是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新的進展嗎?”
“當年現場基本上什麼都沒有剩下,所有能查的東西我都反複看了很多遍……”
“……你放棄了?”
宿舟像是被氣笑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怎麼可能!”
許然也笑笑。
宿舟轉換話題道:“趕緊寫你的論文吧,許博士,我們支隊可是都擺好了台面,等着你大駕光臨呢!”
許然有些無奈,“是是是,我的宿大隊長!”
遠處警車的聲音漸近。
天空中的月亮很亮,就像十多年前海港上空的一樣,命運的齒輪終于在這一刻重新糾纏,帶着命中注定一般的笃定,邁向明暗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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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甯海市一家普通的高檔小區住宅裡。
少女熟練地打開電腦,進入聊天室。
“我準備好了!”
她打下這個消息發送出去。
不消片刻,電腦屏幕一閃,少女收到了對方的回信:“明天我來接你!”
她手肘置于桌面,上身前傾趴在書桌上,眼睛注視着黑色聊天室中這僅有的兩句話,内心感到無比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