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這樣想着,睜開了眼。
夢境帶着餘韻,在眼前形成一層灰霧,随着時間褪去,霧氣消散,眼前才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他這才想起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想起了夢境中的那張臉和當初在英華私立中學公告欄鐵皮上看到的照片幾乎是一模一樣。
徊步江邊望晚風,洋波浩渺映霞紅。
沒想到那時候少年的話一語成谶,自己竟然真的把他給忘了。
病房内關着燈,窗外路燈的光灑進來一些,宿舟向左側的病床看過去,那年輕人還在安靜沉睡着。
他忍着背後隐約傳來的疼痛,起身坐到徊洋的床邊。
徊洋的呼吸平穩,聲音極輕,要非常靠近才能隐約聽到。
走廊裡有一些腳步聲,窗外也有蟲鳴,寂靜的暗夜,此刻卻顯出一番溫馨的味道來。
宿舟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徊洋的眉眼,對方輕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心下一動,慢慢俯下/身去,正在這時,走廊上的腳步聲停在了病房門口。
下一刻,一個穿着黑色長風衣的高大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宿隊長在做什麼呢,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宿舟動作頓住,回頭看去。
厲央手上戴着一副皮質手套,腳步不疾不徐,順手将門關上後往病床方向走過來。
門口原本有兩個守着的警員,宿舟剛剛甚至沒聽到一點不對勁的動靜。他蹙眉起身,想去抓床頭的報警器。
“勸你先别動,他們可沒我動作快!”
安裝了消音器的槍口指着宿舟,厲央輕擡了一下手,示意宿舟将報警器放下。
宿舟分析目前的情況,他當前的身體狀況不适合與厲央硬碰硬,何況對方手裡還有槍。但他的語氣仍不免十分冷硬,“你把門口的警衛員怎麼了?”
厲央語氣毫不在意,從另一側走到徊洋的身前,“放心,這把槍隻是用來吓唬你的,門口的人隻是被我引開了而已,看你們市局這次為了抓那個壞人部署的架勢,我可不敢和你硬碰硬啊宿支隊。”
宿舟将手中的東西放下,但人并沒有離開徊洋的床邊,如果這個人是要強行帶走徊洋,他還是有機會做出點動靜。
厲央俯身看徊洋的臉色,然後将右手的手套摘下來,伸向了徊洋後頸,用拇指摩挲了片刻。
宿舟覺得對方應該是在确認徊洋的身體狀況,便也沒有阻攔,隻說:“他現在的狀況,不适合轉院,把他留在這,醫院會給他做全面的檢查。”
厲央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腦子裡的芯片既然已經影響到了正常生活,為什麼不能取出來?你應該也很擔心他的健康吧?”
“擔心?”厲央聽到宿舟的話表情卻很不屑,仿佛把他和這個詞聯系起來時間十分好笑的事情。
“徊洋腦袋裡的芯片有定位功能對不對,所以在之前幾次事件的時候,你才能那麼快速趕到現場。”宿舟雖是推測,語氣卻沒顯得猶疑,“包括13年前在三通港碼頭的那次。”
厲央對他提起13年前有一些小小的吃驚,“竟然想起來了麼。”
看到對方随後的不置可否,宿舟心下便更加确認。他壓抑地低聲咳嗽片刻,穩定住嗓音才說:“這次在路上,徊洋也在等你,你卻沒來。”
雖看不清厲央手指的動作,宿舟卻感覺對方的腰背似乎瞬間僵硬了,連随後扭頭看過來的動作都有些不自然,“你說什麼?”
宿舟假裝毫無察覺,“我們在回來的路上,徊洋偷偷看了兩次手機,應該是在等你的消息。我看出來,他其實有點擔心你。”
厲央嘴唇抿成一條線,慢慢直起了腰,仿佛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關系?”
“他把你當哥哥。”
病房内的氛圍靜谧壓抑,隻餘下三個人的呼吸聲隐約交織在一起。
宿舟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戳中了哪一根弦,隻看到厲央的眼神愈發冷硬,半晌後仿佛氣極反笑,“簡直是胡說。”
宿舟看到對方重新将右手的手套戴好,聽出他語氣中隐含着的某種指責,“不得不說,少爺自從認識宿支隊之後就變得越來越叛逆。”
宿舟沒說話。
“自古美人亂道心,你對他懷着怎樣的心思不用我點破,隻是有件事宿支隊可能并不太清楚,少爺這個人多麼多年來其實一直都很讨厭警察。”
這件事宿舟從之前的很多細節上都有體會,他對于警察能力的不信任,偶爾語氣中還帶着赤/裸裸的輕視。
厲央:“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那大概是因愛生恨,你們三個到底誰亂了誰,宿隊長不妨自己猜一猜。”
宿舟反應着他的話,心髒突然抽痛了一下,讓他一瞬間呼吸急促起來。
“你知道這次追殺你們的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