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處,邱雲的眼眶中盈滿了淚。
她忽然又轉變了話題,“自你髫齡時,娘便悉心栽培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拿起毛筆,小手都握不穩,卻一臉認真地跟着先生學寫字。娘在一旁瞧着,心中滿是歡喜。”
“這些年來,為了讓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咱家遍請名師大儒,熬過無數個日夜。你受的苦,娘都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數九寒冬,滴水成冰,你卻在房中苦練古琴指法,指尖凍得通紅。”
“娘這麼做,就是盼着将來你能嫁進王府,享盡榮華富貴,有個安穩富足的好歸宿,一生衣食無憂,不必像娘年輕時,經曆那些風風雨雨。”
…
說到這,邱雲幽幽歎了口氣,“瑤兒啊,娘以前就看好晏琛那小子。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騎射功夫更是了得。在這京城之中,名聲極好。”
“娘想着,若你能嫁進晏王府,與他結為連理,那便是再好不過的姻緣了。晏王府乃皇親貴胄,家世顯赫,你嫁過去,定能衣食無憂,享盡榮華。”
季瑤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弧度,幹笑了兩聲,“娘,這是不可能的事。”他那種平日裡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實際上背地裡是豺狼虎豹,這種人就應該躲得遠遠的。
話落,她伸出手,指尖輕顫着握住茶盞,将茶盞舉至唇邊,輕抿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茶水入喉,帶着些許苦澀。
窗外,晏琛蹙眉,“怎麼就是不可能的事?”
邱雲拉過季瑤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瑤兒,娘告訴你,女子一旦成親,相夫教子便是頭等大事。你要是成親了,一定要學會如何服侍好丈夫。這其中的門道可多着呢,平日裡要多留意他的喜好,飲食起居都得安排得妥妥帖帖。”
季瑤正端着茶杯,聞言,差點一口水沒噴出來,什麼封建思想?!
邱雲卻并未察覺女兒的異樣,仍滔滔不絕地說着:“就像你爹,他愛吃什麼口味的飯菜,愛穿什麼料子的衣裳,娘都記得清清楚楚,這般用心,夫妻之間才能和和美美。”
她強忍着内心的驚愕,放下茶杯,輕咳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态。
“别不聽娘的話,娘是過來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想想,你嫁給了那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貴。但越是如此,越要懂得拿捏男人的心。隻要你小嘴兒甜些,多說些好話,哄得他開開心心的,他自然會對你百般寵愛。他一高興,賞賜給你的東西還能少了?到時候,金銀珠寶、绫羅綢緞,還不都是你的。”
說着,她用手輕輕點了點季瑤的額頭,眼神裡滿是恨鐵不成鋼,“可千萬别犯傻,錯失了這大好機會。”
晏琛點頭,低聲喃喃:“不錯,呃、不對。”
即便她不刻意哄自己開心,金銀珠寶、绫羅綢緞,隻要她想要,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
想到此處,晏琛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寵溺的笑。
“娘,你别說了。”
這些年,諸如這種如何讨好别人的話,她早已聽得耳朵起繭。
“娘知道你不愛聽,可娘都是為了你好啊,娘隻是怕你嫁過去之後受委屈。” 說着,她将木盒放在季瑤面前,推了推,柔聲道:“喏,給你這個。”
她打開木盒,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隻通體瑩潤、翠色欲滴的镯子。
那镯子質地溫潤細膩,上面雕刻的繁複花紋精緻入微,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邱雲的手指輕撫過镯子,“這是我娘家祖傳的镯子,曆經幾代人的傳承。如今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要是你出嫁了,這镯子也該傳給你了。”
季瑤慌亂地擺了擺手,連連說道:“娘,這太貴重了。這個我不能要,我不能要。”
邱雲臉上的笑意愈發溫柔,眼角的細紋都透着寵溺,“你可是我唯一的寶貝閨女,我不給你我給誰啊!拿着。”
季瑤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
她擡起頭,望向邱雲,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邱雲見狀,心疼不已,連忙伸出手,用拇指抹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淚,口中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還哭了啊。”
季瑤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顫動。
如果說…我不是你女兒呢?
還沒等季瑤反應過來,邱雲便已經将镯子套在了季瑤的手腕上。
季瑤猛地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邱雲見狀,按住了季瑤的手腕,“不能摘下來,你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娘了?”
“不是…”
邱雲的神色緩和了些,她松開手,輕撫着季瑤的發絲,“那就帶着,你瞧瞧,你這雙手生得如此纖細白皙,配上這镯子,可不就是錦上添花,好生俊俏。娘看着歡喜,以後每每瞧見,就知道你過得好。”
季瑤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後,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好…”
窗外,風吹落,幾片嬌豔的花瓣掙脫了枝頭的束縛,在空中打着旋兒,将思緒帶回了從前。
那時季瑤剛來到這個世界,彼時的邱雲,正值青春年華,年幼的她搖搖晃晃地邁着不太穩當的步伐,望着不遠處的邱雲,粉嫩的小嘴微微張開,第一次清晰地發出了稚嫩的聲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