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劉家主是僞君子，還是表裡如一的善良之人。

多思無意，沈明蕖戴好鬥笠，低頭采茶。

新長出來的芽是嫩綠的，摘着并不費勁，隻是摘多了，疲累是不可避免。

剛開始時，大家都新奇得很。還沒到半個時辰，每個人的臉上都面無表情。

茶簍裡的嫩芽也算半滿，景明雅撂挑子不幹了：“我可不愛喝茶，摘這些已經夠了。”

茶園幾株白玉蘭開得正盛。

景明雅把竹簍塞給宋淮期，就拉着齊頌遠一塊去賞花。

“不錯，去吧。”宋淮期拿着竹簍看了兩眼，比他以為的要多一些，“看來定力比之前又好上一些。”

和宋淮期相視一笑後，沈明蕖移步到旁邊的茶叢繼續摘下一片片嫩芽，神情專注。

紀長衍跟在沈明蕖旁邊，她在哪摘他就在哪。

等到茶簍裡裝滿了嫩芽，沈明蕖撚了下沾上綠色汁液的手指，歎氣後對着宋淮期說：“師兄，摘滿一個茶簍就可以了吧。”

這樣看來，每到采茶季，茶工都會很累。怪不得很多時候農忙都被稱為勞作。

“夠了夠了。我們也去歇歇。”宋淮期臉上也是一樣的疲憊，忍不住苦笑。

清涼亮的山泉水流淌而下，水聲像細語般溫柔甯靜。

掬起一捧水洗淨指尖的痕迹，沈明蕖想着，用着山泉水煮茶，不知味道會不會比尋常的水更清甜。

在山腳下的亭子裡，就有茶師為來往的賓客煮茶。用山泉水、舊年的雪水，為客人烹煮一壺香氣四溢的好茶。

景明雅和齊頌遠已經坐在亭子裡喝了一壺茶，見他們三個人走下來，連忙揮手讓他們快來品茶。

“你們怎麼這麼慢，快來喝茶。”景明雅起身把沈明蕖拉過來，“醇厚甘香，你定然喜歡。”

沈明蕖輕笑：“是嗎？那我們可要品嘗一下。”

“我來。”景明雅自告奮勇，“我學會了該怎麼泡這種茶，我泡給你們喝。”

秉持着幾分懷疑的态度，宋淮期疑惑問道：“這麼快就從茶師那習得真傳了？”

抛了一記眼刀給大師兄，景明雅嗆他：“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可聰明了，一學就會。”

“是是是。”怕她生氣過來打他，宋淮期沒再和她唱反調。

景明雅得意地開始展現自己方才學到的泡茶要領，口中還不忘念着：“要放多少茶葉，還有山泉水要煮多久，我心中有數。”

溫杯、投茶、溫潤泡、醒茶、沖泡、出湯、分湯，一氣呵成。

幾個人聞着茶香，一同品茗。

口感鮮爽，沈明蕖誇她：“不錯，沒有糟踐這上好的茶葉。”

風吹動亭子的卷簾，沈明蕖望向卷簾外的景色，隻覺滿眼綠意，充滿生機。

景明雅叽叽喳喳說話的聲音也響在耳畔，聽久了也不會再覺得吵鬧。

也許這樣尋常平靜的日子，以後就沒有她在其中了，沈明蕖抿下一口茶，且行且珍惜吧。

紀長衍時不時看她幾眼，每當這時，他總是看不透她的想法。

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僅憑一個眼神，就懂得她想做什麼呢。

任由紀長衍在心中傷春悲秋，沈明蕖一概不知。

飲完新茶，幾人有同去體驗了一番炒茶。

提着親自摘的茶葉回去，大家都還在提着炒茶時的樂趣。沈明蕖同紀長衍走在最後，她問他今日可有盡興。

“很有意思，待會兒我們嘗嘗自己炒的茶味道怎麼樣吧。”紀長衍沒敢和她對視，怕她看破自己的重重心事，隻低頭看手中的茶罐子。

沈明蕖點頭：“好啊。”

回去之後，沈明蕖整日和紀長衍待在房間裡看書喝茶，插空還會下兩盤棋。

執白子落在棋盤上，沈明蕖開口和紀長衍閑聊：“诶，方才看的話本裡的女子未免也太過癡情，最後竟然殉情了。”

兩心相許的故事很感人，紀長衍下意識反駁：“可是他們很相愛，情願生死相随，難道這樣是不好的嗎？”

“她是凡人，命沒了可不會有重來的機會。”情深不壽，沈明蕖并不贊同把感情之事看到太重，更不贊同放棄活着。

紀長衍卻完全沉浸在故事中，認為女子的行為也合情合理：“可她孑然一身，害怕孤獨，萬念俱灰之際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情有可原。”

他的想法出乎她的意料，沈明蕖咬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她輕皺眉頭，紀長衍又忍不住說更多來解釋自己是怎麼想的：“若我和喜歡的人生死相離，我，我也會随她而去的。”

這下沈明蕖更是驚訝，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沒有想過他竟然是個這麼看重情愛的人。

脫口而出的話落到自己的耳朵裡，紀長衍頓時局促不已，他硬着頭皮補救：“剛才的話是我情急之下說錯的，我，嗯，我沒有要逼迫活着的人要随對方離世的意思。”

越說越亂，紀長衍洩氣，放棄掙紮：“我們的看法好像完全相反，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