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晝與夜的交織點。
快雨站在客棧門口前,抻了個懶腰。
昨夜,五十弦讓她回房安心休息,收尾交給他就行。快雨也真不客氣,存了檔後,撲在床上,倒頭就睡。
她太累了。
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急需充電。
因此,哪怕一晚睡眠不算充足,也多少讓她恢複了些力氣。
“快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五十弦走到外面,與她并肩站在一起。
快雨想也不想:“好好活着!”
“……你一定會。”五十弦啞然失笑,“但我問的不是這個。”
快雨撓撓頭:“嗯……先打算找個能暫時安定的去處吧。”
回想前兩次夜魈破門,都是基于快雨口頭應允了它的進入。
如果對它們置之不理、或堅決回絕,那麼隻要她身處一個四面圍牆的普通房間裡,就足夠保全自己。
難怪這裡的人晚上都不願陌生人借宿,是這個原因啊。
“好,祝你順利。”
五十弦臨走前,拿出一條手鍊,遞還給她,“這個,是你的吧。”
快雨接過,不明所以:“是我的,可這個不是應該在掌櫃那裡嗎?”
“他拜托我歸還給你。”五十弦解釋道,“誰讓昨晚發生了那種事……因為他,你差點沒命,難道還敢理直氣壯地收錢?”
快雨口中含混:“這樣啊,謝謝。”
好像……不對勁。
晨曦勘破昏暗,投下今日第一縷溫暖。而眼前男人亦溫柔親切比朝陽還要絢爛幾分:“應該是我謝謝你哦。”
快雨的視線微偏。
客棧掌櫃站于櫃台前,原本在收拾東西,餘光瞥見門口的二人,先是蹙眉,接着禮貌性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哪裡不對勁呢?
快雨久久維持手捧銀鍊的動作,竟覺得四肢關節卡着冰渣,一動未動:“欸?”
五十弦卻側身,不再回複,徑自向迷茫的她揮揮手:“再見。”
側面沒有鏡片的遮擋,快雨能輕易把他的臉部輪廓和某一瞬奇怪的畫面重合,頓感福至心靈——
男人死氣沉沉凝視手上的鮮血,随後他像是被本能牽引,緩緩張開口……
待快雨反應過來時,五十弦早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快雨面無表情,她調出菜單欄,存檔又讀檔,一氣呵成。
周圍景物開始轉換。
掌櫃明明昨天還對五十弦和他背後的繁金道教抱有如此敵意,怎麼今早一起來變天了?
不可否認,和五十弦交流确實讓人覺得舒适,可快雨不覺得他能輕易抵去繁金道教在掌櫃心裡的惡劣風評。
現在快雨已經順利把劇情推過夜晚,剛好,她想來看看,自己昨天還錯過了什麼。
既然是會使用存讀檔的玩家,她就想這麼任性,沒問題吧?
嗯,她是聰明人,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
“好。”
男人扣住她的肩膀,“失禮了。”
快雨擡頭,直直看進那雙深邃到可以稱作深淵的眸底。
他的嗓音依舊穩定而和煦:“待會兒雇主你什麼都不要看。就這樣原地站着,耐心等我一會兒,好嗎?”
快雨看了眼手中染血的叉杆,點點頭,直接閉上眼睛。
這個檔的起始點原本定位在女鬼敲門之前,快雨效仿上次的行動,很快将劇情再度推到這裡。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她制伏女鬼更加幹脆利落,甚至不再需要五十弦的幫助。
後來想着多件武器防身也好,快雨就幹脆把叉杆順了下來。
不過對于惡鬼團團圍困的情況,她還是不得不尋求五十弦的庇護。
視野陷入黑色,沉寂的背景湧上無數熟悉且莫名的竊竊私語。
快雨竟不再畏怯,盡管渾身依舊顫抖,血管卻灼燒般滾燙,炙烤着她那無可救藥的好奇心。
周身缭繞森冷氣流,她握緊手心,光明正大睜開眼睛。
天昏地暗。
目之所及,黑紅滿溢。
那并非關于色調凄厲的鮮血,或關于無比深沉的夜幕……
而是赤邊勾勒的暗色結晶,一塊塊、一面面,鋪天蓋地。
囚捕、穿刺每一顆幹涸驚懼的眼珠,接着是臉廓、脖頸、四肢……
直至一隻完整的鬼被徹底吞噬,然後“咔嚓”數聲碎裂,連帶所有血肉髒器都化作晶瑩的殘屑,散于空中,消失不見。
……哈,如此荒誕的畫面。
快雨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難不成她還在做夢嗎?
但恐怕,這個問題,隻能由同樣身處風暴之眼的另一個人來回答——
那個正對快雨,好整以暇欣賞自己傑作的五十弦顯然察覺到了一束直勾勾的視線:“啊,被發現了。”
“嗨呀,不是告訴過你,什麼都不要看嗎?”
他的語氣平淡、遊刃有餘,還莫名夾帶一絲無奈,一點兒都沒有被捉到時的慌張,“真可惜。”
“篡改記憶的話,有點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