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應是依照主人設定的規則變化,她卻在這變化中狐疑地頓住。
先前指腹所觸碰的男人的皮膚,如隔窗點火般,襯出朦胧隐晦的暖色,竟從臉頰一路蔓延,擴張至耳尖……
但是猛然陰暗的天空,又不禁令快雨深切地懷疑起自己的視力。
嗯……是她看錯了吧?
*
“……啊這……怎麼會?!”
顧慮重重的阿弓這才拖着身體焦急地追上來。
走路還好,跑步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費勁。一路上,他連着撞了好幾次樹幹,差點撞得找不着北。
好不容易看到快雨,結果一來就讓他瞧見這副叫人目瞪口呆的場景——
少女跪坐在地,趴在她腿上的那人紅衣勝血。
……也不知本來就是紅色,還是被血染成紅色的。
驚詫的一瞬間,他甚至把不問世事的絕頂高手和快雨聯系到了一起。
不會吧……其實她深藏不露來着?一直以來她都在扮豬吃老虎?難怪她根本不害怕!
阿弓翻開之前與快雨相處的那一段記憶,拼了命地回想有什麼他沒注意到的小細節。
……可惡,好癢,要長腦袋了!!
“你、你居然把境主給……?”阿弓軟着腿,小心謹慎地上前。
然而,走近了,阿弓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鬧了個烏龍。
和快雨待在一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這個幻境的境主……隻是因為他們兩個的身材相近,他才将此人錯認了。
“嗯?”快雨聽到聲音,回頭張望,“你怎麼跟過來了?”
“……擔心你。”阿弓嗫嚅。
這三個字,他講得很沒底氣。
表面說着“擔心”,實際上他還是像從前一樣怯懦。
他覺得自己虛僞極了。
看到身邊的人遭遇危險,卻隻想着明哲保身……臨陣脫逃。
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對她表達關心呢?
快雨卻是一怔,随即坦然道:“謝謝你回來找我。”
少女尤其溫和,她的眼睛定定落在己身。莫名帶着安撫人心的奇妙力量,将他推離過去的漩渦。
隻是……她的瞳孔似乎幽暗了許多,夜色般深不可測,望之生畏。
出于本能,阿弓向後退了一小步。
略一低頭,又見枕在她腿上的男人此刻睜開同樣漆黑的眼睛——精準無誤地補過來一記眼刀。
那男人,應是在責怪自己不知好歹跑進此地。
因為,阿弓隻在劃定領地的野獸身上見過這種可怖的眼神,這是對擅闖者的警告和逼退……
好半天,他才讪讪擠出一句:“我……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快雨立即搖頭,展露微笑:“不不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
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五十弦身旁,本要伸手去扶,結果倒被他給拒絕了。
“我隻是受了點小傷,不影響活動。”
“……好吧。”既然他固執,快雨也就不逼迫了。知道他可能有點逞能,快雨适時地沒有追問太多。
走去幻境出口的路上,反倒是阿弓一直在說話。
“之前我看見過境主的手下來往于此,他給幻境留了條通道,隻是我不太确定這條通道的位置,以及它還能不能打開。”
“逗留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幻境變化的規律。我猜的話,應該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這個方向。”
“不太确定位置?”快雨略一沉吟,“幻境中的景象不時會改變,所以通道的位置也就會随之改變嗎?”
“是的。”
“其實一直留在這裡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的吧?”五十弦突然插進來,“畢竟,你是鬼,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想通以後投胎去,這個幻境便也關不住你了。”
阿弓苦笑:“正因為出不去,所以才想不通。”
“我丢了很重要的東西,感覺不找回來的話,實在不能就這樣放心離開……”
“也是。”五十弦颔首,“需要化解執念啊……那就沒辦法了。”
尾音輕俏,又格外意味深長。
快雨睨向他,一邊眉梢微揚,眉心卻還是緊攏。
她突然問:“五十弦,你的叆叇呢?”
五十弦連發愣的功夫都未出現,聽快雨這麼問,他隻答:“大概是對峙的時候不小心弄丢或者弄碎了。”
“這樣啊……”快雨抿唇,“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被打成這樣。那個人到底是誰?這麼厲害嗎?”
“是有點難對付,不過遇上我他可就倒黴啦。”五十弦回以微笑,臉色泛着絲蒼白,“至于他的身份……快雨,等出去以後,我再和你說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