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起出去吧。”
*
亂葬崗裡忽而冒出的聲音傳入耳中,杜瓴猛地睜開眼。
他坐在一塊墓碑後小憩。此時,側過半張臉,隐在陰影後,看着快雨一行三人重獲自由,心中詫異無比。
……大人沒有對他們動手嗎?還把他們放出來了?
不,再看那紅衣男人身上……明明沾了不少血迹。
他們就是與大人交過手才對。
不會吧,難不成大人……
杜瓴堪堪推測出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與此同時,仿佛為了證明這一點,口袋裡好端端裝着的一張信箋突兀自燃,灼得他皮膚生疼。
杜瓴急忙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紙。
沒一會兒,留有特殊記号的〈誣穢〉便随着主人的離去徹底消失一空。
……境主已死。
*
“這樣啊……”
快雨點點頭,“你的頭,不知道是在這邊的哪一棵樹下埋着,對吧?”
出來的第一件事,她就問了阿弓有關他頭顱的事情。
哪怕不知道具體地方,至少也了解些線索,好能幫别人找到。
至于制止定雲城内的〈誣穢〉四處擴散……當下行動不成的話,估計還要再去圍堵一次杜瓴。
快雨默默在心底計劃。
眼看天邊暮色蒼茫,包含亂葬崗的一整片地方又大,找起來費時費力。五十弦便勸她明天再來仔細找,快雨思考一番,答應了。
正當她轉身,欲與阿弓暫時分道揚镳時,腳尖卻不小心踢中了一枚小石子。
它咕噜咕噜滾遠。
快雨隻不在意地用餘光掃了一眼,就立即停在原地。
石子滾到樹下,剛好停在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旁邊。
“那該不會就是……”快雨急忙跑過去。
五十弦想拉住她,卻撲了個空:“快雨,等等,别……!”
她撿來一根堅硬不易斷裂的樹枝,一點點把松動的泥土刨到一邊。
阿弓也湊上前來。
随着表面那一層浮土被拂去,快雨竟真的因此看到了一個人頭的輪廓。
頭顱的正臉栽進地面,其淋淋慘狀,讓快雨倏忽心跳加快,不忍直視。
“剩下的我來吧,别吓着你。”阿弓貼心地接過她手裡的木棍,“畢竟也是我自己的頭。”
“……那好。”快雨讓出位置。
整個過程,五十弦一直站在他們五步開外的位置,表情是十分複雜的冷漠。
末了,發出一聲歎息。
終于,阿弓捧着頭顱站起來,将其翻了個個。
他輕柔地抹開自己臉頰上的髒污,讓其顯出完整的一張少年面容,頭頂上,一對耳朵萎靡得耷拉下去,更襯它毫無血色……
快雨見之,笑容隐去,如遭雷擊——
“李天穹?!”
不可能,他不應該在這裡的。
李天穹這個家夥不是在離岸鄉好好待着嗎?怎麼會到這裡來??怎麼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快雨真希望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她沖破喉嚨的聲音幾近爆破,震驚之餘,還留悲怆。
然而,阿弓一愣,變相承認道:“你知道我的〈真名〉?你認識我?”
那一瞬,快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迫切地期望該有一場暴雨把她從頭到腳澆透,好讓她急速跳動的心髒冷卻下來。
因為她已經快不管不顧了:“你……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快雨啊!!”
昏暗的亂葬崗上空,烏鴉亦止住哀鳴。
風無聲,草無影。
“快雨……”
阿弓沉默,他抱着他的頭陷入了很久的寂靜,“……我不認識你,但對你的名字,我似乎又有點印象……奇怪。”
他将頭放回自己的脖頸之上,動作緩慢得像是一隻被線扯住關節的木偶。
阿弓,不……
李天穹重新睜開眼睛,對快雨如此問道——
“我們,曾經在哪兒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