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多少次……
失敗多少次。
那副經常佩戴的叆叇,被他洩氣似地甩出老遠,隻能孤單地趴在草叢裡等主人良心發現撿它回去。
“唉……”
五十弦煩悶地擡起手臂,遮掩視線。
自迫不得已來到浮金州後,夢境就把他全然抛下。
是無法入夢,抑或不敢做夢,他分不太清。五十弦始終逃避這一點,如今也無所謂原因。
大概,他一直在用自以為是的正經理由為他缺失的能力開脫。這麼洗腦,或許就能讓卑劣的愧怍心得到滿足——
畢竟,作為支持幻境運作的絕對中心,他當然不可能放任意識徹底沉淪其中。
然而扪心自問,自己真的滿足了?
……如果他從沒有接觸過希望的話,興許就不會焦躁到難以自拔,對嗎?
明明連僅此一次的安眠,都由她賜予。
五十弦禁不住蜷縮指節,好像這樣就能虛空裡抓住什麼。
如同孟府的那個清晨,五十弦看着少女深陷困意,便趁虛而入,躺在她身側,悄悄用手指交纏彼此的體溫。
那是他彷徨于浮金州的三十年以來,最為安心的一回。
“……好想要。”
現在,隻要一想起與她貼近時的片段,血脈竟激動得恍如過電,酥麻之意蔓延遊走,令他的心髒喧嚣無比。
怎麼辦,已經快等不及了。
五十弦急不可耐地想把“真相”展露于她眼前。
他努力過明裡暗裡引導快雨,她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拒絕了五十弦的邀請。
搞得他甚至想,要不要幹脆撥快幻境中流淌的時間……但不行的,快雨和他們那種隻知道遵守既定路線的亡靈不一樣,若大動手腳,她絕對會發現!
五十弦喜歡她内裡無窮盡的好奇,也喜歡她漂亮的眼睛。他不想看快雨因失望而逐漸灰敗的眸底。
可惡,難道就非得等待不可嗎?
真的好無聊。
五十弦歎出郁氣,忽然靈光一閃。
……啊。
從前被五十弦深深唾棄的那個人,他似乎可以借用一下身份。
這樣,能離她更近點兒。
*
“……我、我考慮下。”
快雨整理着接收到的許多信息,感覺腦袋裡錯雜的細線盤成了死結。
她有點兒後悔一下子問那麼多東西了——包括楚雲卻流落〈丹青〉時拜師修習,包括楚雲卻和她叔父楚獻南之間的相處,還包括楚雲卻費盡心思誘快雨入局的真正目的。
“〈菩提祭〉在即,吾其實想選一位靠譜的人,成為主持典禮的祭司。”
這時,兩人的位置已經轉移至快雨暫住的一處偏殿。
桌上僅亮一盞燈,她們對面而坐。
快雨不可置信,遲遲轉不過彎:“所以,你覺得,我可以?”
真的假的,她當祭司??
快雨試圖拒絕:“我不會法術啊,這怎麼忽悠别人?”
楚雲卻輕笑了聲:“看你朝我扔符咒的架勢挺足,吾覺得很适合。”
“……你認真的?”快雨差點抓耳撓腮。
“剛好有你入宮除鬼這一借口在前,吾可以借此做做文章,吹捧一下你的能力,想來其餘人定不會有太大異議。”
楚雲卻倏忽語調認真,一臉嚴肅,“實在不行,吾可教你法術。想學嗎?吾看你是有天賦的。”
快雨一聽,倒有幾分心動:“真的?”
轉而,快雨又蹙眉:“那你自己怎麼不去?你自己上不比我更适合?”
“知道我出自〈煉咒〉一派的人幾乎等同于無,你是例外,快雨姑娘。”
楚雲卻笑容愈發燦爛,她折下發飾金葉,不由分說遞去,“雖然很抱歉,但在你了解這件事的那一刻,吾就已決心要讓你成為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而且,快雨你不是正缺〈本錢〉嗎?事成之後,你所能得到的,遠不止于此。”
楚雲卻一眨不眨盯着她,其中有期待,亦含胸有成竹。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能學習到一些正經法術的話……
快雨不假思索,堅定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