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不容易追上來了,他卻不見了,剛剛那一切就像是一場真實的夢,夢散了,又隻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
咖啡的香醇撫平了許然的煩悶,小店裡的爵士樂起起伏伏,讓人有種自在開闊的感覺。
許然發現咖啡店的桌角邊放了便簽和筆,便抽了一張便簽畫了張速寫,臨走前,把這張随意的速寫落在了桌上。
出了咖啡店,許然又在周邊的逛了逛,如今的淮海市已經是著名的旅遊城市,觀海街也徒增了很多文藝的小店,許然尋思着下午也沒什麼急事,便都去轉了轉。
都說美術生的眼睛是尺,許然也不例外,她無意間發現觀海街店面的房型其實是大差不差的,但那家咖啡店進去的時候裡頭的構造顯然比其他店面狹小了很多,所以那個疑似是慕也的身影可能在那間咖啡店的未公開面積裡頭藏着。
這一意外的發現讓許然寬慰了不少,或許有一天,他們真的能在觀海市的某個角落邂逅。
這個下午大部分人都過得很惬意,隻可憐程離,站在收銀台繃緊神經盯了一下午,别說有什麼可疑人物了,連陣可疑的風都沒逮着。
“罷了罷了,回頭讓老闆給我加工資。”臨近打烊,一身疲憊的程離邊自言自語邊伸了個懶腰。
“你說什麼?要自願加班?”好巧不巧,慕也在閣樓裡頭出來了,聽到程離的話,便起了逗逗自己下屬的心思。
“慕總,你不知道啊,我這一下午守在着守得好苦啊。”程離不想理會慕也無趣的玩笑,一邊貧嘴一邊收拾着桌面的殘局,無意間發現了許然丢在桌上的速寫,程離沒當回事,正準備當廢紙扔了,卻被慕也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不管過了多久,慕也總能從一衆作品中一眼看出許然的畫,他雖然不太懂美術,但他永遠懂許然——平靜的瘋癫,低調的張揚。
紙片上還有行潦草的字迹“好想吃草莓生巧蛋糕啊啊啊啊啊啊!”
一如既往不着調的認真着。
他似乎被這小紙片逗笑了,程離看出了自家老闆的不對勁,跳起來開始薅自家老闆:“你小子有什麼情況?下午躲的不會是桃花債吧?”
慕也沒有管自己這位沒大沒小的下屬,隻是一個人把紙片收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是很要好的老朋友。”
“這麼要好你躲什麼?”程離繼續揶揄着自家老闆。
慕也選擇性屏蔽了程離的問題。
“離,别給慕先生添麻煩了,你趕緊把店收拾幹淨,我們也早點回去。”一直坐在拐角圓桌的女人終于合上了書,對着程離說話。
那是一張極為漂亮的臉,明眸皓齒,白璧無瑕,在牆角昏黃的燈光下莞爾一笑,有種清冷的疏離感。
“慕先生,您别和我家程離計較,我行動不方便,在您這等程離隻能一呆就是一天,程離還總拎不清輕重,真的是麻煩您了。”
“哪有,孫夫人風華絕代,讓鄙店蓬荜生輝。”慕也沖孫曉麗紳士地笑了笑,一番誇贊博得了美人的嫣然一笑。
程離見自家夫人發話,便也不再鬧騰,把店裡頭收拾幹淨了,又從後門那推出一架輪椅。
他摟住孫曉麗的腰,另一隻手拖住了她,将她輕輕的放在了輪椅上,孫曉麗就安靜的坐在輪椅上,猩紅色的裙擺下空空蕩蕩。
“走吧,我們回家。”程離輕柔的在孫曉麗的耳邊說着,轉頭又和慕也揮了揮手,示意他先走了。
慕也點點頭,目送着這對有情人消失在夜色,自己在店裡又理了文件,關了電閘便也離開了。
隻是到了家,才發現自己那隻不着家的狗又不知去那玩了,他沿着附近找了一圈,發現自家的狗在屋後的路燈下和許然玩得正歡。
該來的總會來的,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慕也一邊在心裡頭埋怨着自家狗沒眼力見,一邊招呼自家狗趕緊回來。
“浪子!”在各種手勢暗示下都無效的情況下,慕也無奈地喊了自家狗一聲,沒想到這白眼狼竟然隻是正眼看了眼自己,便繼續賴在許然那不走了。
雖然這一喊對狗沒什麼沖擊力,但卻是在許然心裡驚起千濤駭浪——慕也真的在淮海市,甚至還在老地方養了條狗。
可是這遇見的太突然,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直勾勾盯着慕也。
最後是慕也打破了這微妙的沉默道,平日裡的情商在此刻亂走一盤散沙,隻能沒話找話般說道:“怎麼是你?”
這一問,徹底把許然給問蒙了。
許然傍晚回家,在自家門口遇到了遇到了這隻狗,體型不大,毛茸茸的像隻小玩具,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潑,還總愛歪着頭看許然,許然蹲下來摸它的時候才發現,這狗的左眼不知怎的瞎了。
許然看這隻狗很幹淨,又帶了項圈,估計是誰家找不到家的小狗,就想看看項圈上有沒有聯系方式之類的,結果發現項圈上有個小洞上挂着斷了的金屬環——大概這狗是把自己的身份牌和自己一并丢了。
獨眼小狗很懂得讨許然的歡心,讓許然萌生了多陪小狗玩會的念頭,便拿出新買的速寫本和筆,坐在花壇邊沿,一邊畫了幾張小狗的鋼筆畫一邊陪這小狗等主人。
再後來,她畫累了,狗在旁邊也蹦累了,她就拆了包剛買的火腿逗小狗玩。
浪子是個吃貨,捕捉到許然準備投喂的動作,便一副谄媚的樣子乖乖地坐在地上歪頭吐着舌頭,惹得許然心裡徒增一片憐愛。
“寶寶,你是哪家的小棉花糖呀?”許然正用着自己最溫柔的語氣拿火腿逗着它,沒想到就遇上了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的慕也。”
“怎麼就不是我?我家就住這。”許然對慕也打斷自己愉快的逗狗時間非常的不爽。
當然,更不爽的是八年未見,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怎麼是你?”
沒心沒肺,薄情寡義。
“你家住這?”慕也還是問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問題。
“對啊。就在前面,我們高中的時候不就是鄰居嗎?”
見慕也一副理虧的樣子,許然自得地補上一刀:“慕先生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這一句陰陽怪氣的問候無意間拉進了兩人的距離,隻見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心照不宣地笑了。
“真好呀,就和以前一樣。”他們心裡突然升起了這樣的想法,雖然隻是轉瞬即逝的溫存。
“怎麼搬回來了?”
“大海能喚醒我的藝術細胞。”許然向來不愛和别人叙舊,尤其在對方很欠的時候,便随便胡謅了一個理由。
“還在畫畫?”
“對啊,難道你不彈鋼琴了?”
“早就不彈了,沒意思。”
許然被他這一句堵得慌,隻能“哦”了一聲。
她好像又不甘就這麼結束談話,隻能硬着頭皮問了一句:“那你呢?你高中的時候怎麼又搬走了?”
“家裡忙,後來閑了點就又搬回來了。”
聽起來好像有那麼回事,實則全是含混不清的套話。
時間不知不覺地在少男少女間砌上了一面生疏的牆。
許然覺得自己心裡頭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麼放下了。
“那我先走了,把你家小狗給照顧好,記得給它換個項圈。”許然知道沒什麼可聊的了,便擺擺手,和自己的老同學兼新鄰居道了别。
慕也抱起不情願的浪子,看着許然的背影,方才把散作一團的情商給收攏起來,千言萬語卻仍找不到發洩口,隻能順着本能喊了聲:“許然!”
這一聲喊得許然有些迷茫,慕也清冷溫潤的聲線和記憶裡不羁的少年重合了片刻又分離,她别過頭有些期待地看着對方道:“怎麼了?”
沉默了片刻,她隻聽到對方淡淡的說了句“别來無恙。”
隔着夜色,許然看不清慕也的眉眼,隻覺得此時穿着大衣抱着狗的人明明長高了很多,卻似乎比記憶裡也單薄了很多。
但她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在路燈下沖着對方笑着回了句:“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