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沒有貪戀栀子的香甜,隻是應了花開的邀請,淺嘗辄止。
許然坐在車子的後頭,唇間是酥酥麻麻的餘溫,腦海裡是斷斷續續的回憶。
她看着在前頭開車的慕也,夜色綿稠,對方的肩膀很寬厚,人卻看起來單薄。
“慕也。”
“嗯?”慕也輕輕地哼了一聲,轉頭用餘光看了眼後座的人。
随即他又專心開車,夜已經深了,馬路上車很少,天上的星星很多,他們在路燈下往家的方向行駛。
“我們去海邊看看吧,我想出去走走。”許然試探着問道。
“好。”
慕也找了個方便停車的地方,熄了火:“從這走下坡就是海,我們下車吧。”
許然沒說什麼,隻是下了車,擡頭深呼吸了一口。
她當然知道這裡下了坡就是海,她高中的時候曾和慕也來這撿過貝殼,還意外收獲了一隻擱淺的水母。
冷口氣貫入鼻腔,讓她的神經清爽了些,一睜眼,漫天繁星印入眼簾。
“好久沒這麼看過星星了。”她往慕也的方向看去,海風拂過她散開的頭發,和夜色交融成散漫的剪影。
“但星星一直都在。”慕也往她這邊靠近了些。
兩隻手在夜色不經意地觸碰,指尖便糾纏在了一起。
慕也的掌心像是冰冰潤潤的玉,握起來涼涼的很舒服,中和了她難以化開的燥熱。
“走吧,我們一起奔向大海!”許然興緻高了起來,拽着慕也要往坡下沖。
扭到的腳踝使不上力,許然吃痛的刹住了車。
“沒事吧?”慕也還在擔心。
“有事。”許然聽到對方語氣裡的焦灼,不由得拖長了尾音調皮了起來。
“我們要不去醫院?”
“不去,我說的有事不是指腳踝。”
“那是什麼?”
“我心跳得很快。”許然盯着慕也,一字一句地說着。
慕也放下了懸着的心,晃了晃許然手臂溫聲道:“走吧,我們去看海。”
他的心跳得也很快,隻是不想嘩然,怕驚擾了許然的興緻。
印象裡的女孩,豁達裡總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敏感。
慕也牽着許然,下了坡,迎面是起伏的浪和一望無際的星空。
這片海灘有點偏遠,平日裡沒有太多的遊客,長椅稀疏地排布着,要是一群人來了肯定招架不住。
但對于兩個人獨處,倒是不多不少。
“坐下吧,我們聊聊。”許然累了,看到能坐的地方就不想走了。
慕也在自動販賣機買了瓶溫牛奶遞給了她,又并肩坐到了許然身邊,盤算着要聊些什麼。
分别的日子太長久,相逢的時候太局促,陳年往事又經不起推敲。
思來想去,他打算問問許然最近想吃什麼菜,他好私下裡琢磨。
畢竟許然對美食一直愛得深沉。
可許然沒有給他周旋的機會。
“慕也,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我一束桔梗? ”許然望着他,似笑非笑。
這一句道破了慕也的遮掩,塵封的往事翻開,少年無力的被債主包圍,忽然意識到自己除了手指靈活些一無是處。
伶牙俐齒的舊友替他解了圍,少年咬咬牙在白紙上草草寫下幾行訣别,便轉身走了。
他按照約定的時間,冒着被讨錢的混混包圍的風險回了一次頭。
隻是不曾得到誰的垂眸。
周銘軒向他解釋過信沒有送到的緣由,他知道這事不是誰的錯,但心裡仍舊有一道抹不去的惋惜。
“我跟許然說一聲就好了,她不會責怪你的。”他偶爾和周銘軒見面的時候,對方皺着眉看他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算了,你什麼也别和她說,當我消失就好。”
“為什麼算了?許然她也很想你,你這一副自以為是的可憐模樣是裝給誰看?”周銘軒聽見他滿不在乎的語氣,不由得火從心來,真心替許然不值得。
“周銘軒,我不是想裝可憐給誰看,隻是本身就一副狼狽模樣。”慕也見周銘軒一副不爽的模樣,笑得倒是雲淡風輕。
他雖然落魄着,但舉手投足間仍然有一股矜貴氣,好像下一秒就要向世界行一個不卑不亢的禮,在舞台的中心彈一首奏鳴曲。
“我喜歡許然是不假,但我這副樣子怎麼敢讓她喜歡?或者說,就算是兩情相悅,也是毫無未來可言。”他眸子清澈且堅定。
“我把最好的模樣留在她的記憶裡就好,剩下的讓我自己見笑就夠了,許然會遇到更好的未來。”
從此,他便風塵仆仆的往前走,學會了煮粥,學會了打架,學會了不挑食,第一次知道了在出租屋裡哭是什麼滋味,也明白了點頭哈腰皮笑肉不笑是什麼心情。
他變了,卻還是挂念着和自己一起瘋過的女孩。
“即使不是曾經那把桔梗?”他的聲音有些啞。
許然看看眼前高大的男人低着頭,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八年後的人,當然要八年後的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