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閱一口酒剛到喉嚨,聞言差點被嗆死:“咳!咳咳咳!”
戴林暄笑了聲,摩挲着酒杯半真半假說:“我出去的這兩年遇到了不少事,一次化險為夷的空難,一次恐|怖|襲|擊,一次針對我的謀殺,親眼看到很多前一秒還好好活着的人突然死掉,對我的沖擊不算小……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想,如果人能葬進自己親手挑好的墓裡也算幸事一件。”
“沒想到戴總還挺悲觀。”顔安有些驚訝。
戴林暄笑而不語,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
“那我也買一塊。”嚴栾笑眯眯道,“不用特别好的位置,偏僻安靜點的角落就行。”
“你們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唐閱抖抖肩膀,“林暄你三十整,顔導今年剛好四十?栾姐四十出頭,擱這選什麼墓地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嚴栾揶揄道,“以前的人都會早早地給自己攢棺材本,現在不好土葬,提前買墓地也算是延續傳統文化了。”
“你們這提前的是不是有點多啊?”唐閱默默站起來,把空調溫度打高。
滲人,總覺得跟這幾個人一起待久了會短命。
嚴栾說:“未雨綢缪嘛。”
“綢缪得遠了點。”唐閱坐下,轉移話題,“都說你這次回來要進集團董事會,真的假的?給我們透露一下?”
戴林暄笑着搖頭:“隻是候選而已,具體還要看下個月董事會召開後的票選結果。”
“就你一個候選人吧,走個形式。”唐閱調侃道,“在海外蹉跎兩年終于舍得回來繼承家業了。”
戴林暄晃了晃酒杯,不置可否:“總要回來的,根在這裡。”
唐閱倒是想起一件事:“說起來,江風的渾水你是替自己淌的,還是替戴家淌的?”
江風是本地一家老牌建築公司,最近資金鍊出了嚴重問題,要麼選擇融資,要麼就等着被收購。
戴林暄喝了口酒:“你猜。”
“我不猜。”唐閱繼續說,“就是提醒你一聲,江風老總的兒子湯遠揚和你弟讀的同一所大學,今年不知道大三還是大四,而且跟賀書新走得挺近,就怕年輕氣盛沒眼力見兒……”
戴林暄笑笑:“十個湯遠揚也玩不過小栗,不用擔心。”
唐閱嘴角一抽:“我是擔心你弟嗎!我是怕你弟把人兒子給玩死了,到頭來你圖謀江風的計劃泡湯!”
“什麼叫圖謀?”戴林暄輕啧,“小栗有分寸。”
唐閱回憶了下某位賴少爺的曆史戰績……連賀書新都敢揍進醫院真的有分寸?他怎麼不信呢。
“小孩子還是要多管管。”嚴栾說,“你護不了他一輩子。”
戴林暄不以為意:“試試才知道。”
唐閱嘿了一聲:“林暄這不是在管了嗎?讓從來沒受過委屈的小少爺去住校,估計鬧騰得緊吧?現在适應得怎麼樣?”
戴林暄想放下杯子,突然動作一頓,想起來什麼承諾沒做到了——
賴栗報道的那天早上,本來自以為已經壓住所有感情的戴林暄因賴栗一句“我要和男人談戀愛”而失控,做了件錯誤但并不後悔的事。
賴栗顯然難以接受,躲進衛生間不肯出來,當時的戴林暄在門外說:“弄快點,等會兒還要去學校報道,吃完早飯順路送你過去。”
結果當然是沒送。
有那麼一瞬間,戴林暄突然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他本以為剛剛那巴掌是因賴栗對他的憎惡,或為他那天早上的不當行為,又或是一個弟弟對兄長這兩年單方面東躲西藏的惱怒……唯獨不曾想為這幾天裡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和戴林暄做的其他事相比,這一巴掌挨得實在冤枉。
所以那天早上砸碗并不是覺得難受屈辱,隻是因為下來吃早飯發現餐廳裡沒了他的身影……嗎?
“林暄?”
“戴總發愣呢。”顔安笑道。
“适應得挺好。”戴林暄重新噙起溫和的笑意,又回到了無懈可擊的模樣。
翻窗挺順溜的,現在擱隔壁走廊的包廂坐着呢。
“離我遠點。”賴栗關上包廂門,厭煩地踹了景得宇一腳,“你爸媽為什麼這麼快就把你放出來了?”
“你,你!”景得宇震驚到哆嗦,看看賴栗再看看經子骁,“你瞧瞧他說的是人話嗎!”
賴栗坐在了離景得宇最遠的位置,表情有些惱火,還有些嚴肅。
“又怎麼了賴公子?”經子骁歎氣。
“在想退學的事。”賴栗說。
“啊?”經子骁連忙坐下,“怎麼了?雖然你年紀不小了,但讀個大學還是挺有意思的,你哥又不要你賺錢……”
賴栗表情凝重:“想退學去國外參加反同活動。”
景得宇:“……”
經子骁:“……”
賴栗緩緩移動目光:“國内有類似的活動講座嗎?”
景得宇氣極反笑:“沒有!你死心吧你!”
賴栗現在一閉眼就是剛剛衛生間發生的事,外人眼裡光風霁月的戴家大少爺捏着體溫計亵|玩他的口腔。
戴林暄的笑意、他的呼吸節奏就跟在生意場一樣從容體面,沒有絲毫不同。好像賴栗也隻是戴林暄談判時把玩在掌心的籌碼,完全掌控,遊刃有餘,勝券在握……甚至連答應沒做到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
這樣的戴林暄讓賴栗陌生。
盡管這兩年很少見面,但他們經常打視頻通電話,戴林暄沒有表現出絲毫異常,過去十二年的相處中,戴林暄也沒透露過自己有同性癖好,或對自己養大的弟弟有這樣的心思。
是戴林暄以前太能裝,還是這兩年在國外受到了什麼刺激?
停——
賴栗掐了發散的思緒,掏出手機給戴林暄發消息。
【滾一邊吠去】: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我家的】:很少。
【我家的】:沒醉。
戴林暄的回答擊碎了賴栗的最後一絲幻想,連着兩次了,總不能都是腦子燒糊塗才幹的破事吧?
【滾一邊吠去】:你喜歡男人?
【我家的】:你覺得呢。
賴栗揚起手機砸向包廂門,發出砰得一聲重響,他森然道:“景得宇,把你這段時間喝的中藥配方發我!”
“?”景得宇吓了一跳,撿起地上的手機碎片,“你給誰喝?”
“我——妹。”哥字都要脫口而出了,賴栗硬生生地扭曲了聲調。
“你妹?戴翊?前幾天還說她不是你妹呢。”經子骁拆台道。
“她現在是了。”賴栗冷漠道,“藥方發來。”
景得宇有點抓狂:“戴翊不是談過男朋友嗎?而且我都說了那是我媽病急亂投醫瞎搞的東西,沒用!沒用懂嗎!?你現在讓我看個gay片我還能梆硬OK?你要是讓戴……讓随便一個大美男脫光了站我面前我能立刻拉着他去衛生間表演一段現場版OK!?”
“不K。”賴栗很堅持,“事在人為。”
景得宇對着賴栗一指,心平氣和地沖經子骁說:“看,這就是挂着學籍在家壓縮九年義務制教育的後果,腦子都被知識塞瓦特了,竟然信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