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林暄突然回國并成為集團新董事候選人也是個疑點,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但賴栗知道他前些年對家業并不感興趣,一直在建設獨立于戴氏以外的資産,如果隻是為了幫蔣秋君,早年進入公司其實更合适,畢竟如今的蔣秋君已經做到了和戴家其他人“三權分立”,不再孤立無援。
不過正是因為要回國入駐董事會,不想和他朝夕相處,所以才哄騙他住校吧。
然而,戴林暄遠離的計劃在回國第二天就失敗了。
這就又繞了回來——那天早上,戴林暄并不是因為他想談戀愛而失控,而是因為他想談戀愛的對象是個“男人”。
賴栗思索了一整個洗澡的時候,換上幹淨衣服回到學校,在食堂又遇見了宋自楚。
對方好像已經忘了那天被他羞辱過:“賴栗,我可以坐這嗎?”
賴栗沒理他,慢吞吞地跟雞蛋殼較勁,好不容易剝出一個坑坑窪窪的雞蛋,咬了口還感覺味道不對。
“呃……皮沒剝幹淨。”宋自楚試探地坐下,“這蛋可能是沒煮好,你要不吃我的吧。”
賴栗在雞蛋表面揉了下,還真撚下一層皮。
宋自楚忍俊不禁:“你不會不知道雞蛋有皮吧?”
賴栗絲毫沒有“生活廢物”的羞恥感:“我十歲以後應該沒剝過雞蛋。”
如果在家裡吃飯,雞蛋永遠有阿姨提前剝好、每一顆蛋都光滑完整,如果在外面吃飯,這些麻煩的食物都會交給他哥。
宋自楚對于“應該”這個用詞感覺奇怪,不過對别的更好奇:“十歲以前呢?”
賴栗平靜道:“十歲以前沒吃過雞蛋。”
“……”宋自楚抱歉一笑,“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賴栗卻展開了話題:“你見過我哥了,應該知道我并不是從小就富裕。”
不知道是不是沒想到賴栗會跟自己說這些,宋自楚好一會兒才說話:“我沒有故意打探你們家,但那晚在醫務室,湯遠揚他爸一直叫你哥戴總,姜孝和黃皓忍不住上網查了下,搜到了你和你哥的相關新聞……”
賴栗冷不丁地打斷:“你好像有什麼想法。”
宋自楚對上賴栗刻薄而犀利的視線,本能地垂下眼皮,遮掩住險些外露的情緒:“沒有……”
賴栗的手機突然亮起來,冒出一條新消息。
【我家的】:等空了再去學校給你簽外宿同意書。
這意思是以後可以不住校。
宋自楚剝好雞蛋,遞到賴栗碗裡,下一秒就被丢了回來,他擡頭,發現賴栗原本平靜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暴躁。
“我記得之前軍訓,你有戴過一枚戒指。”宋自楚不是很确定,“是那天拍賣會上被你哥天價拍下的那枚嗎?”
賴栗眼神驟冷,一點情緒都沒了。後來他問戴林暄要過那枚戒指,戴林暄輕飄飄地說:“換一個開學禮物吧。”
“其實我們是有個想法,不知道會不會冒犯你。”宋自楚停頓了會兒,看了眼賴栗的手機屏幕,“你和你哥是不是……”
“什麼?”
“就是……”宋自楚像對那兩個字難以啟齒,“戀人。”
“就因為我用我哥照片做壁紙?”賴栗露出譏諷的笑容,“少見多怪。”
宋自楚張了張嘴,愣是無言以對。
少見多怪……嗎?
“滾!”賴栗的脾氣就和天氣一樣陰晴不定。
宋自楚歎了口氣,并不生氣地起身:“不管你幫我的原因是什麼,都要謝謝你。”
宋自楚的腳步聲融入人群,依然很有辨識度。等他徹底離開後,賴栗緊繃的手臂才放松,藏在眼底的是快控制不住的暴戾,不過源頭走了,又很快平息。
賴栗看了眼手機屏幕,突然有所聯想——别人見他拿戴林暄照片當壁紙會誤會,那戴林暄自己呢?
賴栗記不清這個行為持續多久了,可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大概率是從知道自定義壁紙這個功能開始的。他平時玩手機并不會避着戴林暄,何況是鎖屏壁紙,路過的、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
賴栗打開手機,給戴林暄撥去一個視頻。
被挂了。
手機沒等被砸出去,就發出自救般的震動——戴林暄打了個電話過來。
賴栗立刻劃開接聽:“你在哪?”
戴林暄說:“公司。”
同一時刻,賴栗給一個未知号碼發了條消息:我哥在哪?
對方很快回複,賴栗克制的表情瞬間被陰雲籠罩,沉得滴水。
戴林暄在墓園。
他面前是一座已經建好還沒刻碑的豪華雙人墓,占地十六平。
賴栗打電話來好像隻是為了查個崗,随便聊了幾句就挂斷電話,不過語氣有點奇怪。
戴林暄沒太在意,順着陽光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語:“很快就會有居民入住了。”
旁邊站着墓地管理員,做這行很多年,自認膽大心細,愣是被這句話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揣摩着戴林暄的意思,順應道:“是啊,目前已登記的光是遷墳都得遷過來幾十戶。”
戴林暄漫不經心地笑了下:“新住戶應該也有不少。”
“……啊。”管理員腦速飛轉,他們這一個墓坑可不便宜,七位數起步,提前預留的不算,最近市裡難道死了很多有錢人?
戴林暄轉身,看向台階式的、整齊劃一,一眼望不到頭的墓坑。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灑在鱗次栉比的墓上,完全感覺不到陰森,反而被周圍植物的欣欣向榮與叽叽喳喳的鳥鳴襯得很有生氣,暖意融融。
過段時間會更熱鬧吧。
戴林暄回眸看向身後的雙人墓,大概有十幾秒那麼久,才開口說:“這間要改改。”
管理員一愣:“怎麼改?”
“挖掉重建,改成單人墓。”戴林暄彬彬有禮道,“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