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在街市拐角處,圍着一圈人群,時不時傳來哭鬧咒罵的聲響。
“你這婆娘,掙到的銀兩不給你夫君,要你作甚!”一道粗魯的嗓音傳了過來。
“不,家中都已經無米下鍋了,奴家好不容易取得的十兩銀子,夫君你就不要取走了。”夾雜着陣陣哭訴聲。
“呸,老子正等着錢用,滾開!”推推撞撞間,隻見人群中從中走出一身材魁梧,兇神惡煞的男子,手上的錢袋子格外惹眼,滿面春風的走開。
人群逐漸走散開,崔嫣然見到的是一個約莫雙十的女子,正跌倒在一家名為“绮繡閣”店鋪門邊,分不清是灰色還是墨色的衣裳上沾滿了污迹,身側抱着一個約莫三歲的小娃,小娃臉上灰蒙蒙的滿是塵土,一雙清澈眼睛不懂世事的四處張望。
零零散散的言語聲傳入了崔嫣然的耳中。
“婉娘也真是可憐,家中的又不掌事,整天就隻知道往賭坊裡串。”
“聽說前些天還有讨債的上門,那殺千刀的欲把小娃賣了要錢呢。”
“绮繡閣”店鋪的掌櫃見狀,上前扶起婉娘,勸道:“婉娘,難為你了,若是急着需銀錢,店中正好還有些繡工,可以拿些去做。”
婉娘擦拭眼眶的淚水,勉強笑道:“多謝陸掌櫃的不嫌棄,現在可否先賒些銀錢,我孩兒已經許久沒吃食了,想買些吃食給孩兒吃。”
忽地,婉娘的面前出現一個銀錠,擡眼看去,正是竹苓。
“娘子,這是我家姑娘給你的。”竹苓笑道。
“這怎麼行呢?”婉娘并沒有立即接過,看了看眼前身着月芽色襖裙梨渦淺笑的少女,
“就算娘子你不在意,可也要顧及孩子,稚子無辜。”崔嫣然臉上展露明媚的笑容,柔聲道。
“娘……餓。”婉娘懷中的小娃口齒不清的嘟囔着。
聞言,婉娘眼眶的淚水再次滑落,想到自己遇人不淑,心酸難忍,啞聲道:“多謝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無妨,這銀兩也是他人給我的,那人冷漠得像個冰塊似的,相比極少會做好事,我這就當為那人積福吧,不必多言,快去給孩子買吃的,免得餓着孩子了。”崔嫣然說道。
她手上的錢正是裴知瑾給的那袋荷包裡面取的,料及這裴知瑾那麼冷漠的一人,平時定然是不會做好事,就當替他積攢功德。
婉娘再三感謝後,抱着懷裡的小娃匆忙往食肆走去。
而他們這一幕畫面正好都被正對面茶館,坐在二樓臨窗雅座上的裴知瑾瞧個一清二楚。
他唇上勾着笑,可眼眸裡分明半點笑意也沒有,冷漠得像個冰塊似的,是嗎?
身旁跟着的凜衛同樣也瞧見了這幕,當然也沒有錯過崔嫣然說的話,心中暗歎道,天啊,上次這般背後說主子不好的人,已經嘗到亂說話的後果,看吧,崔姑娘要遭殃了。
一番感慨後,凜衛繼續保持面無表情的模樣守在裴知瑾身後。
少頃,崔嫣然在陸掌櫃笑不攏嘴的親自送出店鋪門口時,見到候在“绮繡閣”店鋪門外的凜衛說道:“姑娘,主子有請。”
崔嫣然擡眸,正好瞧見望過來的裴知瑾,咧嘴對他綻放一抹甜甜的笑。
走進茶館二樓雅座,裡面的場景映入眼簾。
裴知瑾倚靠坐在窗邊,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打量着跟在身後進來的竹苓,竹苓懷裡抱着一大捆布匹似的:“嫣然妹妹,可是買着好東西了?”
崔嫣然輕輕取過那一大捆布匹,上前放置在桌面空置的一角,和熙笑道:“裴哥哥,剛才嫣兒遇見了一件及其令人不齒的事情。”
“哦,說來聽聽。”他不緊不慢,嗓音冷淡問道。
“一個小娘子的夫君竟然棄妻兒不顧,把僅有的錢拿去賭坊,實在太壞了。”說着說着,嘟囔着嘴,怒斥道。
這正是他剛才瞧見的一幕,“是嗎?”
“若是裴哥哥也在場,定然也會挺身而出去幫那位小娘子的,”說話間,不忘把桌上布匹掀開,“不過,這小娘子的繡工果真不錯,嫣兒瞧着這色澤不錯,便買了下來,就當做幫可憐的小娘子,小娘子還是很感謝裴哥哥你的銀兩,裴哥哥,你說是吧。”
崔嫣然的嗓音輕柔,如同一縷軟軟糯糯的羽毛,輕拂心尖,她彎腰掀開桌上布匹時,裙擺晃動,行止間輕輕掃過裴知瑾的衣角,猶如無言的情人示好。
她的肌膚白皙,臉色較于一個月前好多了,說話間,臉頰上泛着淡淡的粉色,一颦一笑勾人于無形。
裴知瑾面上毫無情緒,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身後的凜衛目瞪口呆的看着,主子竟然沒有責備?難不成真如竹苓那日所言。
“我瞧主子定然是對崔姑娘有意的,你我跟在主子身邊多年,何嘗見過他會把不相關的女子帶回府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