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寂寂無聲,屋裡的燭光被屏風擋去了許多。
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崔嫣然驚得連呼吸都忘了,愣住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屋裡靜得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兩片腮如同被火燎了一般滾燙,嬌顫的聲線響起,“你……你吃醉了?”
裴知瑾沒做聲,盯着她嘴巴。她的嘴粉色嬌嫩,似乎在引誘着人吻上去。他望了須臾,喉結滾動,終歸松開雙臂,轉身踏步離去。
料想不到的舉措,令她懷疑剛才那個親吻隻是幻覺,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氣來,氣得去仔仔細細的洗漱一番,似要把方才停留在唇上的溫暖觸感洗淨。
天色昏暗,陰沉沉的,淅瀝瀝的雨随風飄落。
裴知瑾站在寝室的屋檐下,任由雨絲沾染在身上。他暗自笑笑,不曾想過自己竟也會有如此任意妄為的一次。
這時,凜衛疾步走來,道:“公子,奉命去探查的探子回了,現正在書房裡候着。”
裴知瑾“嗯”了一聲,恰好此時身後傳來裡間屏風打開的聲響,回望,看到她已經洗漱完畢出來了,隐約間似乎聞到了淡淡的梅花熏香,這是她最喜用的熏香。
他看了一眼門外守着的竹苓,囑咐道:“好生伺候,告訴她,我夜裡有公務要處理,就在書房歇息了,讓她不用等我了。”
竹苓恭敬的應承下來。
直到夜深,裴知瑾果真沒有再回屋裡了。
聆聽着屋外漸下漸大的雨聲,崔嫣然亦有些難眠。
偌大的床此刻竟變得無比的寬敞,旁邊的枕頭是空的,因着下了雨,潮濕的雨氣滲入屋裡,或許是因着那突然襲來的一吻,使得她夜裡輾轉難眠,愈發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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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淅瀝瀝的雨聲,崔嫣然緩緩睜開雙眼,見天色依然是昏沉,問道:“什麼時辰了?”
守在屋裡的竹苓聽到聲響,上前挂起紗帳:“少夫人,剛過辰時。”
昨夜迷糊中淺眠,如今醒來還是昏昏沉沉,崔嫣然揉揉眼睛坐起來,擡眼看見身旁的枕席依舊是沒有動過的痕迹。
“他,一夜都沒回來?”
竹苓一邊答,一邊攙扶着她起床:“公子昨夜一直在書房處理公務,擔心夜裡吵了你,直接在書房裡歇息,今一大早卯時就出門了。”
崔嫣然就着面盆的溫水洗漱一番,問:“卯時出門?可有說去哪。”
竹苓隻當她還沒睡醒,笑道:“是去上朝啊,公子臨出門前,過來瞧了瞧,說天氣不好,陰雨不停,少夫人你還是待家裡莫要上街了,店裡的事他已經尋了一人去照看了,待公子下朝後就回來陪你一同用晚飯。”
崔嫣然邊聽,心裡又想起了昨天那事,越想越氣惱,這人竟然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直接躲去上朝了,心裡自然是萬分不爽快。
她款款提裙走到梳妝鏡子前,正打算坐下時,看到桌面上擺放着一張漆金紅帖:“這是什麼?”
“公子臨出門前特意拿過來的,是繡坊官署的招繡娘名帖。”竹苓道,“少夫人,你瞧,公子與你當真是心有靈犀,你昨日才想着要去看看招繡娘的事,今日,公子就立即把參與的招繡娘名帖給你送來,對你真好啊!”
崔嫣然手上拿着漆金紅帖,眼神微閃,一時有些捉摸不透他究竟是打什麼主意。
看來柳茗煙說的是果真如此,聽聞本朝與西域的戰事斷斷續續打了好多年,但這次西域竟然肯暫緩戰事,主動向聖上低頭,說兩國可交好,還願花重金購下十萬絲綢,此次招新繡娘就是為了趕制絲綢,避免耽誤兩國交好的事情。
崔嫣然暫且不管他為何會把這個名帖給自己,但既然有了這個,正好她也是有進繡坊官署的念頭,便承了他的順手人情吧。
讓她更在意這件事的是,柳茗煙提到負責此事的正是江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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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盛京的雨勢,京郊鎮上的雨勢更大,雨蒙蒙,鎮上的山野田間皆籠罩在一層煙霧中,淅淅瀝瀝的雨絲潤濕了連綿不斷的土地。
突然,陰沉沉的天邊閃過紫藍色的雷電,緊接着轟隆隆的雷聲響個不停,驚慌了人心,很多鴉雀驚慌失措的撲騰翅膀朝天邊遠處飛去。
雨勢很快變大了,夾雜着雷聲,田邊做事的佃農慌忙裹緊蓑衣往家跑。
青山腳下的浦江縣,與浦江緊密相連。
浦江邊的一個簡陋棚架裡蹲着一人,正是負責巡視浦江水位的馬長安。
就着雨水,他吧嗒了一口水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腳底下暗湧流動的江水。
遠處忽的疾步奔來一身着蓑衣的男子:“馬大爺,可一切安好?”
馬長安的雙眼盯着江水,冷如雨絲般的嗓音:“懸,若雨還不停……”
轉身望着被雨水籠罩着的連綿桑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