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江夫人突然說的這番話,崔嫣然後面的心思皆不在宴席上。
特别是江夫人在離席前留下一句話:“城西的江宅,有人在等着。”
城西江宅?莫不是江之吟他已經是早就來盛京了,還置辦了宅子,這是打算要在盛京安家?
不對!
先是多次撞見江臨與西域的人勾結商讨,後有西域與朝中約定的絲綢被天降大水破壞,如今都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
蜀地商隊的名額!丢失的邊防圖!
崔嫣然越想越心驚,看來這個江之吟入京來并不是兩手空空,他定是有所圖謀。
圖謀什麼呢?
崔嫣然借口身子不舒服,說可能吹風受了寒,要先回家了,宴席上的主人家也不好強留,隻好讓她先行離去。
竹苓跟着崔嫣然,走出甯國府大門,待府上的馬車行駛過來時。
身後有個面生的丫鬟疾步奔來,畢恭畢敬的行禮:“裴夫人,聽聞您身體不适受了風寒,這是上好的祛風寒藥,夫人您可一試。”
竹苓接過,是一大錦盒,隐約散發出絲絲藥味。
“替我多謝夫人了。”
甯國府的後宅書房裡。
“藥給她了?”
“給了,不過,她以為這藥是夫人給的。”
季聞禮靜默,無奈笑道:“她覺得是夫人給的,那就當做是夫人給的,隻要藥有用就好。”
崔嫣然乘馬車出了甯國府,走了一段距離,同坐車内的竹苓,看着她略發蒼白的臉色,忍不住道:“夫人,身子不舒服要不去藥店瞧瞧,風寒這事可大可小。”
“行吧。”
行不遠,恰好有一家“懸壺濟世”藥館,馬車停穩後,崔嫣然并沒有讓竹苓陪同進去,她知道自己并沒有病。
臨進藥館門時,看着牌匾上熠熠發光的“懸壺濟世”四個大字,不免冷笑,如今這世道,或許就僅剩醫者才保持這樣的為天下蒼生之大志。
藥,可醫人,也可害人。
崔嫣然掩下繁雜的心思,跨步進了藥館。
守在門口的竹苓,等了有好一片刻,才看到崔嫣然從裡面出來。
藥館裡的病人也沒看到有個人,不知為何她竟然要這般久才出來,滿心焦慮:“少夫人,可是醫者說了些什麼話?風寒嚴重嗎?”
“怎麼沒開藥嗎?”
竹苓看到她手上并沒有拿着藥包,十分疑惑。
崔嫣然告訴她:“不過是些陳年頑疾,緩幾日便好了。”
崔嫣然有些話并沒有明說,畢竟外面人多口雜,還有車夫小厮在,有些話她不便說出來。
回府後,崔嫣然借口說頭疼難受要休息,把房門關上,不用竹苓丫鬟等進來服侍。
她走入淨室,取了一個小盆,倒入剛燒好的熱水,從懷裡取出一小包藥粉,倒入水中,略一遲疑,又轉身去藏好的櫃子裡取了一錦盒,拿出裡面的一顆藥丸,連同身上帶的手帕一同放了進去。
世人皆說做人做事要留一線,可看她的父親,勤勤懇懇大半輩子,到頭來如此下慘。
“留一線又有何用?”崔嫣然喃喃道,“江之吟,既然你來了,就不用我特意去尋了,如此也好!”
臨近夕陽下山的時候,竹苓擔憂着她的身子,正想着去瞧瞧。
崔嫣然恰好自己打開了門出來,看到竹苓,遞給她一信封:“麻煩你跑一趟,親自替我交給一故人,城西的江宅,此事莫要與旁人說起,切記切記!”
站在房門的竹苓,接過信封,看着臉色更加慘白的崔嫣然,房内隐約傳出絲絲奇異地香氣:“連同大人也不能說嗎?”
“莫要提了,免得他又要吃醋了。”
竹苓抱着狐疑的想法,直到她看到江宅開門接過信封的是位翩翩少年郎的時候,心底暗道,這事還真不能與大人說,要是被大人直到,自家娘子竟與外男私信,那不得打翻醋缸子了。
兩日後,雨水綿綿密密的下個不停。
才剛是掌燈時分,晚春裡的天竟這般早就擦黑了。
早些時候,裴知瑾讓人帶話回來,說今夜要在宮裡值夜,不回了。
崔嫣然早便知道他的值夜時間,對于今夜他不在,反而更好。
她坐在房裡的窗邊,瞧着窗外綿密不停地雨水。
輕啟朱唇,如同被雨水打濕了那般清冷:“莫用收拾了,夜裡我要出門一趟。”
竹苓關心:“可是外頭下着雨,寒氣甚重,少夫人你的身子……”
“下雨才好啊,雨夜最适合冤魂申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