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丞和李滿天寒暄了一會兒,杜海靜靜看了一會兒,李滿天就開口替杜海先問了:“黃正丞啊,你對于仁有何見解呢?”
“仁啊,應該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吧。人們愛自己的家人,也如愛自己的家人一樣愛世間其他人。若是連自己的家人都不愛了,沒心了,這種人合該千刀萬剮,會遭報應的啊。”
杜海點了點頭,但是不敢多說什麼,“有道理有道理,小官記下了。”
這是在點李滿天啊。縱使子孫滿堂又如何呢?哪怕骨肉血親也可以統統利用,但最後卻幾乎毫無收獲。
這哪兒是三足鼎立,分明是神仙打架,魚蝦遭殃啊。杜海縮了縮自己。
“要老夫說,仁還指父親教養自己的孩子,讓他們能靠自我有所成就,而不是到處花天酒地。”李滿天喝了口茶。
黃丞唯一的兒子,可以說是寵得無法無天,靠着老爹在壹書堂挂閑職活着呢。
杜海點了點頭,默默落筆。
“是啊,教養自己的孩子,讓他們靠自己,各自有所成就,兄友弟恭。”黃丞不完全得重複了一遍。
這是在說李滿天自己的三個兒子呢。
兩人之間火藥味十足,看着兩人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杜海心裡覺得好笑。
在氣氛僵住的時候,杜海适時打斷,收起了自己的本子,對兩人表示感謝,然後逃離戰場。
“唇亡齒寒啊。”李滿天眯了眯眼,看着黃丞道。
他們其實應該合作的,合作抵抗唐昭,但是兩人又各自心懷鬼胎,不可能真正合作,都在互相試探猜忌,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
回到自己的宮院,杜海愣了愣。兩位欽護一位欽福,人不多,但是總感覺不自在。
打了聲招呼,杜海就進屋,看見了舟。
當舟被周圍所有人認為是杜海的時候,他就是杜海,他存在。但是當杜海存在的時候,舟就不存在于其他人眼裡了。這是很玄乎的東西。
但是舟還是很小心的,平時出門會走暗路,盡量避開人。這下好了,宮院裡就有三個,難度又增加了。
而且……杜海每天早上的練武可怎麼辦?
“你今天就在這裡呆了一個上午?”
“怎麼?怕我憋壞?那欽福進來打掃的時候,我還躲在房梁上呢。”
“那你一天我一天?”杜海提出了一個荒謬但有理有據的建議。反正舟對他了若指掌。
“哈,我神仙日子不過,去過你那明槍暗箭的傷人日子做甚?”舟擺了擺手,看似自在,“你還是操心操心你的仁書吧。”
“那練武怎麼辦?”杜海用憋笑掩飾着他内心的悲傷。
“誰說室内不能練的?”舟一挑眉。這可不能少。
杜海的笑真憋回去了。
“以後我要光明正大粘着你了,視線不要老飄向我。”牽着杜海的手,舟就推開了門,惹得杜海心裡一驚。
杜海是人們眼中的優先級。兩位欽衛和那位欽福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杜大人有何吩咐?”
杜海的頭剛想往舟的方向扭,硬生生頓住了,“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喚七圓。”
“衛平。”那位面色黝黑臉上有疤的欽衛抱拳道,接着像是反應過來,才行了個禮。
“金諾。”另外一位看起來年輕的則是行禮。
杜海若有所思,舟就在旁邊輕輕問他:“看出什麼來了?”
杜海剛想扭頭開口說話,接着堪堪咬牙收住了。舟就像是他自己的心聲一樣,一旦在人前回應,肯定會被認為是瘋子。
“我認得這抱拳禮。”杜海走向了衛平,“之前是在哪個兵營?”
“佑南一。”對方也如實答道。
那是曾經和安将杜威麾下的,不直接受理于杜威,駐紮也在偏遠的地方,因此逃過一劫。
“想繼續當兵嗎?”
衛平看了一眼金諾,搖了搖頭。
“大人,我想。”看起來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勇敢得邁出一步,“我本來申請去暖雁宮(池嫔宮殿)的。”
“聽聞池嫔也善舞刀弄槍,如何?你要與她學習還是切磋?”
金諾臉一紅,不說話了,隻嘟嘟囔囔着什麼。
比起在這裡,他還是覺得去暖雁宮然後入伍的概率大。
“家裡人呢?”
“大人,您知道最近流行的話本子《父與子》嗎?我家裡人不想我去當兵,但是我和那個兒子一樣,一腔熱血,我要去。”
“那你覺得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杜海笑問。
“我自然不想戰死沙場,但也不要什麼戰功赫赫,我就是想等哪天,天下不需要兵,不需要打仗了,我就回家,和以前一樣過日子。”金諾傻憨憨笑了出來,衛平倒是皺着眉,微不可查得歎息一聲。
“好,有志向!明天天不亮,咱們一起在這練武。”
金諾開心得應下,興奮得撞了撞衛平的肩膀,有意無意到:“大人,衛哥總說他臉上有疤,醜,娶不到姑娘,會吓到人家,我倒覺得這是光榮的軍功章呢。”
杜海笑出了聲,衛平黝黑的臉似乎也泛了紅,杜海于是換了話題。
“七圓,你是小福還是大福?”
氣氛活潑起來,七圓也笑了,“禀大人,我是小福,帶把的。”
“好,那你想做些什麼?”
“我也沒什麼本事,做事婆媽,不是慢的意思,在我們那兒,就是細緻唠叨愛操心大概的意思,讓我侍奉好大人就行,我就是幹這一行的。”
“嗯。”杜海點了點頭,“我不太懂宮裡的規矩,等會兒晚膳,我們一塊兒吃吧。”
“大人,你怎麼會不懂宮裡的規矩呢,你可是……”金諾正要說些什麼,被衛平猛地一撞,住了嘴,犯事般低下了頭。小夥子就是太心直口快了。
我可是九歲入宮的壹書童啊。
杜海笑了笑,傾身過去,“不想跟你海爺一塊兒吃飯,談天說地的?”
“想,想的!”
如今宮裡熱鬧起來了,大家像是一家人一樣,杜海卻覺得,表面功夫,僅此而已。
而舟就在他身邊,他卻無法去看,就連水面的投影都投不出舟的影子,讓他抓心撓肝。
——
作者有話:可能官名和人名和稱呼會有些分不清?黃丞,人名。點祿司正丞,職位。所以也稱呼黃正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