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炙?為何不直接火煅?”
“鹽砂仁可減其辛溫,溫而不燥,更适宜孕婦。我原是做給同村婦人安胎用的,多了不少,所以拿來賣錢。”杜槿侃侃而談。
那掌櫃收起輕視之色,“我從未聽過此法,想來也是你家傳?”
杜槿面不改色點頭道:“正是。若是掌櫃另需要火焙砂仁,我也可按掌櫃意思再炮制一批。”
藥鋪掌櫃又問了其他幾類藥材的處理情況,打消了心中疑慮,行禮道:“在下姓潘,杜娘子這邊請。”
“有勞潘掌櫃。”杜槿随他進了内室。
“砂仁每兩三文,三七多了道鹽炙,每兩作四文,天麻倒是少見,每兩可八文。”潘掌櫃挨個報價,那夥計在一旁有條不紊地稱重。
打完算盤後,潘掌櫃報了個總價,“一共一兩又三百二十文,杜娘子可接受?”
杜槿欣然同意,利索與掌櫃的交接貨物,帶着新鮮出爐的銀子離開了。
“二十來斤藥材,還是辛苦炮制過的,隻賣了一貫錢,能換半石新米,連一畝田稅都不夠。”待從藥鋪出來,杜槿苦笑搖頭。
“為何不與他們議價?”商陸疑惑。
杜槿搖頭,“縣城人口少,他們鋪子也不需要太多藥材。你看那鋪子裡,藥櫃藥鍋都十分陳舊,掌櫃的也隻是細麻布衣,恐怕鋪子并不富裕。”
“擔心他們出不起高價?”
“既然知道出不起,又何必傷了和氣?青陽縣可就這一家藥鋪。”杜槿眨眨眼,“幸好沒帶重樓和那株紫芝來,青陽縣收不了這些名貴藥材,還是得另尋銷路。”
青陽縣,牙行。
“城北周員外修家中花園,需壯勞力二十人,短工每日八十文!另包一頓飯”一管家模樣的男子背手而立,對熙熙攘攘的人群放聲道。
“官人我來!”“我每日隻需七十文!”“那我隻要六十文!”人群蜂擁而上紛紛自薦。
在場的都是些曬得黝黑的農人,從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到四五十歲的佝偻老漢,在太陽下曬得滿面通紅,渾身汗濕,額頭上滴落豆大的汗水。
那員外管家挑挑揀揀帶走了一批人,後面又陸續來了些零散活計,工價甚至壓到一日五十文。
“這可不是辦法!一日五十文,幹到明年也湊不齊糧稅。”莫大嶺急得原地轉圈。
何粟啐了一口,“還挑剔呢,你先找到工再說。在這兒站了半日,人比活兒多。”
“方才那波人也是舉村來縣裡,地裡同樣受了災。他們離縣城近,說昨日工價還有一百文。”趙方平打聽了消息回來。
“附近不少村子都受影響,工價恐怕還要繼續壓。”莫大嶺一聽更加憂心,一日五十文,還是些重體力活兒,沒幾個錢還容易幹壞身子。
青山村衆人搶不到活計,隻好蹲在牆根下繼續等待,不遠處白河村青壯也聚在一起無所事事。
李蔓娘見杜槿回來了,問道:“杜娘子,你那藥可賣出去了。”
“三十斤藥材,賣了一兩多點兒。”杜槿點頭。
李蔓娘一臉羨慕,“能賣出去就很好了,我剛去瓦子旁賣菜,誰知整條街上都是鄉下來賣菜的婦人,連個雞蛋都沒賣出去。”
杜槿思索片刻,“那菜蔬雞蛋如今是什麼價格?”“雞蛋一文一個,菜幹一文一把,大家都這麼賣。唉,我面皮薄,半天也沒敢張口吆喝。”
“無妨,實在不行就留着自家吃吧。”杜槿安慰,“這點兒銅闆也不夠繳稅,賤賣了心裡還不舒坦。”
正說着,牙行裡一陣騷動,又有人來招工,衆人紛紛擠上去。
一嚴肅仆婦正與那牙婆道:“我家招幫廚四人,要幹淨利索的婦人。”
杜槿忙拽起李蔓娘,兩人穿過人群擠過去,“嬷嬷,可是要廚娘?”
那仆婦嘴側皺紋極深,頗有威嚴,挑剔的目光在杜槿二人身上掃過,那仆婦露出滿意之色,“看着還算伶俐,你們可有相公?”
杜槿指着不遠處的商陸,“我們跟着相公來縣裡找活兒,戶籍在青山村,都是平民。”
仆婦點頭,“隻是臨時幫廚,報酬每日一百文,包兩餐飯食。隻是要連續做十日,且需宿在府内,你們二人可能滿足?”
李蔓娘滿臉欣喜,正要點頭答應,卻聽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她可不是什麼正經婦人,請回家去可别糟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