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寨上下将她所作所為看在眼裡,愈發感激,皆不敢怠慢。
這日下午,杜槿回到房間,寨中的小姑娘阿冬已在瘸腿的木桌上擺好飯菜。
粗瓷碗碟裡裝着一碟蒸魚、一碗蒸蛋、一碗小油菜,還放了些豆豉調味,主食是一大罐高粱飯。
杜槿招呼阿冬坐下一起吃,小姑娘脆生生應了,先給杜槿盛了碗高粱飯,才給自己添了飯坐下。
杜槿給她夾了一大塊魚腹,阿冬有些臉紅:“杜娘子,魚和蛋是寨子特意給你準備的,我吃高粱飯就成。”
“寨子裡平日都吃不上這些嗎?”
阿冬點頭:”是哩,大夥兒都喝高粱稀飯,隔幾日才有一頓幹飯。少當家有時候會帶着人去山裡打獵,各家都能分到些肉。”
“杜娘子,你的吃食都是少當家特意安排的,連他自己也吃不上這樣的飯呢!”
杜槿突然有些食不下咽:“寨子在山裡,糧食菜蔬怎會供應不上?”
阿冬:“山中地勢陡,十裡都湊不出一畝平地,土還泛白。稍微好些的地咱們都種上了高粱,犄角旮旯裡也種了菜,但年年收成都不好。”
聽阿冬所言,這山中應多是鹽堿地,加上幹旱少雨,怪不得草木不豐。
杜槿又給她舀了一勺蒸蛋:“平日裡除了打獵,寨子可還有别的生計?”
阿冬放下碗筷,嗫嚅道:“杜娘子,我們寨子從不做殺人越貨的活計……”
她越說越小聲:“這次把你帶進來,還是寨子裡第一次劫人呢!大當家知道後發了好大火,前兩日把少當家一頓罵,還罰他去挑水。”
杜槿哭笑不得:“竟有這事兒!怪不得最近都不見林聽蹤影。”
阿冬長舒一口氣:“大當家最是心善,寨裡很多人都是他救回。有被休棄後投河的婦人,有逃荒路上跟家人失散的孩子,也有家貧吃不上飯的漢子。大家都是在山下活不下去的可憐人,自願到寨子裡讨個生活。”
杜槿感歎:“季寨主高義。”
這青雲寨果然如林聽所說,是個義匪。寨中如阿流、小五、張龍趙虎等人,雖長相和言語上有些兇惡,但眼神清明,都不是奸惡之人。縱然青雲寨生活艱難,林綜林聽仍然養了這麼多老弱,這父子倆行事倒頗有俠義之風。
吃完飯,阿冬麻利地收拾碗筷,門口傳來笃笃敲門聲。
紅嫦斜倚在門邊,抱臂笑道:“杜娘子,我給你送些東西來。”杜槿接過包裹,竟然是幹淨的月事帶和草木灰。
“啊,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多虧你細心。”杜槿心中感激。
“寨子簡陋,生活比不得城裡,有什麼缺的物事盡管與我說。”紅嫦道,“畢竟将你帶回來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得負責到底。”
杜槿笑着道謝,又見她步履間有些滞澀,鼻間聞到淡淡的血腥氣:“你受傷了?”
“這也能看出來?”紅嫦摸了摸鼻子,“因為劫了你和藥材的事情,大當家大發雷霆,給我們動了家法……”
“連你也?”杜槿驚道,“我來看看,傷得可嚴重?”
紅嫦揚眉:“區區十棍而已,已上過藥,沒什麼大事。”
“這種事怎能馬虎?趴下。”
“好吧好吧。”見杜槿動了怒,紅嫦隻好褪了衣服伏到榻上,“少當家、阿流也挨了罰,等會兒我喊他們一起來?”
不多時,這兩人也來到屋内。杜槿挨個給他們清理傷口,敷上止血藥,再用煮沸後曬幹的布巾包紮好。
“謝謝。”阿流起身穿好衣服。
“說起來,你的喉嚨是生過什麼病?我給你把個脈看看。”杜槿想起同他相識以來,一直都是沙啞撕裂的聲音。
阿流直接拒絕:“不用。”林聽替他解釋:“以前被火熏壞了嗓子,這種能治嗎?還有左腿,那時候被燒紅的柱子砸到,這些年一直沒好利索。”
阿流翻了個白眼直接要離開,又被林聽拽回來摁在椅子上:“給杜娘子看看,咱不能諱疾忌醫!”
“喉嚨腫脹、聲帶受損,這是熱毒傷陰了,需要些滋陰潤燥、清熱解毒的藥。”杜槿捏着他的嘴巴仔細看,又壓了壓的頸側人迎穴,“可用竹瀝膏。”
阿流喉結滾動:“吃過,無用。”
“明日進山取些竹瀝汁,我自己來熬,先吃一個月試試。”杜槿躊躇滿志,“我在青陽縣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名醫,縣裡富貴人家也搶着請我看診呢!”
“你小子能請到我看喉嚨,真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