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九制骨碎補終于制成。
商陸和林聽攜手,用巧勁為林寨主打斷各處畸形的骨骼,盡可能将損傷降到最低。
林寨主咬着浸血的布巾,四肢扭曲,已是汗如雨下。打斷的患處腫得發亮,施針後慢慢浮起青紫的淤血。
杜槿細細扶正林綜各處骨骼,再将新鮮的續骨膏方敷于斷骨處,包紮後用木闆固定。林綜痛得全身顫抖,眼球充血幾乎要崩裂,卻咬着布巾一言不發。
阿流、紅嫦等人都不忍再看,紛紛避到屋外。林聽雙目赤紅卻不願離開,逼着自己在床邊看顧。
“爹,還有左臂,馬上就結束了。”林聽眼含熱淚,“不能用麻沸散,您再忍忍。”林綜艱難轉頭,嘶聲道:“不算痛……好過……做廢人。”
杜槿細細摸着斷骨處:“幸好沒有碎骨,不然還要切開血肉取出骨渣,更難處理。”
“多虧商大哥力道精準。”林聽一身冷汗,若沒有商陸相助,光斷骨一事就十分難辦。
“這樣便可以了,至少一個月不能移動,後續慢慢調養。”杜槿長舒一口氣,“若是恢複得順利,半年後應當能緩步行走,但切不可提重物,手指也無法恢複如初。”
林綜啞聲道:“再造之恩,無以為報。”
林聽:“商大哥、杜娘子,你們二位可否在寨中多留一段時日?我爹年歲大了,怕他恢複時出問題。”
杜槿眉頭微蹙:“我留下倒無事,但不知洪州那邊……”
“我離開前讓何粟他們留在洪州,藥材賣完自行回村。”商陸道,“他們在生意上已十分熟練,不必擔憂。”
林聽連連感謝:“待我爹病況穩定了,定帶人護送你們回黎州!”
杜槿二人便安心在青雲寨住了下來。
閑來無事,商陸每日都去演武場上活動筋骨,刀槍弓箭都身手了得,吸引來不少目光。寨中青壯原本還有些怵他,但因為他所用槍法和青雲寨槍法極為相似,也有人壯着膽子過去切磋。
商陸來者不拒,交手後還會指出對方招式間的問題,一時間得了不少好感。林聽無事時也來尋他切磋,沒了寨門口那戰的火藥味,兩人倒能頗為認真地探讨武藝。
林聽想起那夜父親将他們幾人叫進房中,神情肅穆叮囑。“商郎君的身份,你們不必細究,隻需記住一點。”林綜枯瘦的面龐在燭火下忽明忽暗,眼中卻迸發出熾熱的光芒。
“青雲寨與商陸,生死與共。”
林聽晃了晃神,避開商陸刺來的一槍。“發什麼呆?”商量沉聲問道,挽了個槍花收勢。
“商大哥,你在北凜軍中時,跟我爹是什麼關系?”林聽忍不住詢問,“他不願多說,隻令我們跟你多親近些。”
“……你知道那顔部嗎?”“知道!那顔部出了北凜好幾個将軍,但前些年因為通敵叛國被誅了三族。”
商陸嘴角抽搐:“你爹曾是那顔部的副将,他沒同你說過?”林聽大驚失色:“他不是個破落武官嗎?因得罪主将被罷官,一氣之下跑到了鄧州。”
“他曾是那顔部左軍副将,從三品歸德将軍,多年前因卷入那顔部與太子舅家徒單部的争鬥被判滿門抄斬。”商陸面色平靜,“那顔部沒能保住他,他才被迫帶着妻兒到鄧州落草。”
林聽愕然:“老爹竟然當過這麼大的官?怪不得他一直隐姓埋名窩在深山裡。”
但三年前,林綜被不知名之人襲擊墜落山崖,差點送了性命。青雲寨衆人找到他時,四肢手指俱斷,氣息全無,想盡辦法才保住林綜性命。
商陸思索道:“林寨主墜崖那段時間,正是那顔氏全族入獄之時,想來二者脫不開關系。”
“也是北凜太子派來的人?”林聽想不出還有誰會如此趕盡殺絕。
“當時南夏已兵臨城下,他們怎會有精力伸手到鄧州?”商陸搖頭,“此事蹊跷,如今尚無定論。”
商陸幾人在演武場議論時,杜槿則在寨中開起了義診。青雲寨百姓少有閑錢看大夫,她屋外連續幾日都排着長龍。
這日義診結束,杜槿背着藥簍到後山尋找急用的甘草。
“杜大夫,你一個人去采藥?我們護送你!”巡邏的張龍在林中看到杜槿拎着藥鋤,忙上前詢問。
“幾株甘草罷了,我去去就回。”杜槿婉拒,“你們時常巡視,寨中安全得很。”
“好,此處往西的第二個山頭就到寨子邊界,杜大夫莫走遠了。”張龍叮囑兩句便離開。
山中草木稀少,杜槿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在一片山石附近尋到甘草。陽光熾烈晃眼,她剛挖了半簍,覺得不遠處的草叢似乎有些異樣。
杜槿反手摸出匕首藏在袖中,假意呼喚:“陸哥,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