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得更嚴重了,視線逐漸迷離,就在要跌倒的瞬間,一股力量将他扯到了個厚實的胸膛。
屬于那人的味道混雜在醇厚的酒香裡頃刻間鑽入鼻子,睐兒腦中響起尖嘯。
奮力地擡眸一看,少卿嘴角勾着得逞的笑。
在意識被欲望奪去的前一瞬,他仿佛聽到肖啟蜇開了口。
“睐兒,你果然是個妖精。”
痛。
縱使已身經百戰,被如此粗暴對待,睐兒還是痛呼出聲。
抑制劑的作用被□□徹底壓了下去。
潮水般湧出的渴求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維。
但多年輾轉床笫的經曆還是讓睐兒保留了最本能的一絲警覺。
在對方牙齒觸碰到自己脖頸處時,他伸手擋住了。
“少卿,不要……不可以……”
瘋狂的動作停了下來。
睐兒掀開眼皮,迷蒙間見上方的人正俯着身子打量自己。
那瞳如點漆、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此刻一片清明,甚而蓄滿了得意和興奮。
所以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幾乎宕機的大腦做不出更複雜的思考,身體上的不适依舊叫嚣着,睐兒不由得蹙起了眉。
忽而感覺某處一陣清涼,他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一隻粗粝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臂,身子被強行扳正,那人再次附了上來。
睐兒像是久渴之人忽遇甘霖一般,眉頭頓時舒展,露出快意的神色。
然後一陣夾雜着悶哼的潮熱氣息從右耳噴入。
“睐兒,我贖了你吧。”
*
再醒來時入眼是教坊中自己的房間。
眼皮依舊沉重如灌鉛,腦子裡仿佛有一根弦緊繃着,略微用力就扯着疼。
睡意再度襲來,剛合上眼就聽見外面傳來歡快的聲音。
“睐兒,你可是撞大運了,肖少卿叫人來贖你,整整一千兩呢!”
“哎喲,什麼時辰了還躺着?趕緊起來收拾收拾去肖府,小厮的車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頭越發疼了,不等開口說話,他就被人七手八腳地拉到梳妝台前坐着。
昏黃的銅鏡還原不了鏡前人無瑕的面容,反而照出了荒唐一夜後的疲态。
睐兒直起腰背端坐好,朝着鏡中人露出練習過無數次的淺笑。
約摸半個時辰後,他被衆人簇擁着上了馬車,還未等說兩句道别的話,車子就徑直出發了。
馬車外人潮紛湧,讨論着京師第一貴公子千金買笑的風流韻事。
馬車内的人心中惴惴,多年的奢望一朝如願,本該是高興的。
可睐兒卻理不清思緒,他究竟為何要贖,又為何如此焦急,昨夜又是怎麼了?
纨绔子弟見色傾心随手贖買伎人的事并不稀奇,可那位肖少卿卻是認識很多年了,怎麼忽然有此行為?
風月場中迎來送往,睐兒向來應付自如,這卻是第一次毫無頭緒。
肖啟蟄,你究竟在想什麼?
揭開車簾一角,眼見得肖府越來越近,睐兒嘴唇微張,伸手捂住跳得歡快的心。
隻見肖府的大門從眼前越過,他吞了吞口水,緊接着側門也越了過去,再然後是小門……
“诶……車夫,車夫——“睐兒的語氣有些焦急,“到了!肖府到了。”
“公子莫急,少卿吩咐過不需進府,直接去西郊别院。”
愣了一會兒後睐兒才出聲應了一句。
也是,教坊伎人,風流玩物而已,就該安置在小院,才好放開了消遣解悶。
睐兒放松挺了許久的脊背,換個舒服的姿勢歪在一側的軟枕上。
琢磨起見到那人時,是先做個恭敬的樣子臉紅道謝,還是撲進懷裡撒嬌扮嗔。
馬車一徑駛到了小院内,過了大門後的照壁,停在了垂花門前。
跟着引路的小厮繞過一處回廊,就見肖啟蟄坐在正堂内。
未及上前見禮,對方擡眉看過一眼就将他帶到了後院的一個房間前。
房間門窗緊閉,窗紗上全是黑色,不知是沾了什麼。
擡腳剛上台階,内裡就有瓷器碰碎的聲音傳來。
守在門口的小厮立刻闖了進去。
被大力推開的門兀自轉動,陽光從兩扇門之間湧了進去。
房間裡側身坐在軟墊上的人被小厮按在地上,抵在脖頸處的瓷片應聲跌落。
瓷片摔在地上碎裂飛濺,反射出刺眼的光。
睐兒被晃了一眼,不由得伸手遮擋。
透過指縫,他看到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映出一雙灰白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