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山不在下地界,而是人間。
果然還是秋水碧山景緻好,雲逸驚鴻。
王景瑞看去他憂色遍布的師父,心裡也對自己手腕上驟起的血紋有所懷疑。撚了撚他胸口衣裳的折疊,半是玩笑半是戲谑調侃說:“我這是難逃一死師父趕着為我挑棺材呢?”
“你中咒了。”啟明惱眉掃他一眼,“七天七夜後還不解咒,你就得四分五裂。”
說着,腳下飛劍愈快,吹起了他長發紛飛。雖說是将死,但王景瑞的心态卻毫不慌張,反而還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伸手勾了縷神仙師父的青絲繞指尖,好笑:
“聞君神思倦睡,昨夜裡愁,與你梳頭?”
“不需要。”啟明當機立斷,而後他又哼了聲。
“少跟你沈先生學些酸溜溜的情詩。”王景瑞看得真切,他眸眼裡分明帶着趣兒,但仍舊為人師表地一巴掌拍走了自己的手。
“不是,他寫給裴将軍的……我就瞎念念。”王景瑞呼了口氣,又垂下了眼,摳了摳眉心。心說他到底知道我的心意沒有,怎麼感覺次次都像是被打太極給推了回來。
“你才見過多少人?”啟明說,語氣又恢複了他的寡淡生疏:“胡言亂語,不知天高地厚。”
王景瑞呼吸一滞,聽出了他并不明說的拒絕。小夥子頓感沮喪,感覺一口悶氣堵在了喉嚨,一拳頭打在了軟棉花上的感覺。
“到了。”啟明輕聲,而後先用法術将他托了起來,自己則先變成了劍飛去不遠處的山頂。
青玉山。
顧名思義,整座山像青色的玉,樹林和高聳的大植被很少,岩石衆多,上邊布滿了青苔。整座山脈有五個峰,圍繞着中間的一方池塘。
啟明轟然落去,釘去山頂上的圓形平石台,盤上刻畫布滿了鑿刻的古老咒文,自他正好咔哒鑲嵌在正中間縫隙裡,一轉,王景瑞便見到半空中幻化出一階階的雲梯。
而飄逸雲梯的盡頭,是道白玉雕砌的牌匾門。
王景瑞也平穩落地,正打算踏上那道雲梯,啟明卻說“别過去!你在這裡等我。”而後又飛去了别的山峰。
王景瑞定眼一看,才發現别的地方也有石台,都是一模一樣刻畫了陣法,他挨個挨個擰動,直到剩下四個盤都被開了,中間的池塘終于浮現出道小小的老頭相來。
老頭慈眉善目,胡子很長,幾乎是孩童大小,但面色紅潤,仍可見老态。他沒有肉身,别着把拂塵,浮現坐在一朵綻開的粉蓮之上。
王景瑞皺眉表示質疑。
主要是……這小老頭還在打瞌睡。
“星君,叨擾了。”啟明對他恭恭敬敬,有禮:“若非小帝星有恙,我也不會來擾你閉關。”
太白被驚醒了,而後啊嗚嗯了聲,眯着眼睛看清了來人問:“你是希望每天都可以睡覺?”
“在下斬日破月。”啟明回答,同時揮袖将王景瑞給接了下來,示意太白看去他手腕血紋,道:“太白星君,我竟不懂了,這咒隻帝君能下,問天帝君這是是何用意?”
太白掐了指尖,嘴裡念念有詞。接着把王景瑞給提了過來,查看着他手腕的血紋,還像中醫大夫似地認真檢查了他的五官舌頭。
“這不是‘絕咒’,絕咒會直接使人脫力疲乏。你看這小子還活碰亂跳的,不過隻是像罷了,應當隻是龍族的‘鎖血咒’,仿制品術法罷了。”
“你誤會問天帝君了,也不是墨文星君偷學了禁術,應當隻是龍族施加在兇獸上的咒。”太白對啟明說。
而後又對王景瑞責聲:“你這孩子也真是莽,妖丹這東西都能生吞。若非你是神格,恐怕就得筋脈爆裂而死,皆時又得轉世投胎重新來過了。還有,啟明,你這個師父怎麼當的?”
說着,指尖往池塘下的水劃過,他再往王景瑞額心上一點,略帶驚疑了聲,又沖啟明皺眉:“他竟還沒有覺醒紫氣東來?”
而後王景瑞自額心那一點,金光漣漪至周身,他倍感渾身通泰,甚至比吃了那顆妖丹的滋味還要舒服爽快。
啟明微微颔首,解釋,道:“紫氣東來,是得靠帝星自己領悟的。”
“可這樣不成。”太白愁眉,“自紫氣東來降世,上天庭諸多勢力都盯上了小帝星,更可況他這輩子還沒有此等祥龍瑞氣庇佑。啟明星君,他現在岌岌可危,你得想法子催一催他的性子。”
“什麼,紫氣東來究竟啥玩意兒?”王景瑞問,“我有了,難道就可以天下無敵了嗎?”
然而太白快散了,意味深長掃了啟明一眼,臨走之前幻化遞給了他一個玉瓶,輕聲道:“蓮露水,可助你緩解業火灼燒之苦。”
啟明一震,接過,閉上了眼睛掩蓋洶湧情緒,再擡眼表情一片屈辱痛苦,然後輕喃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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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消失了,王景瑞看向他師父,察覺他平靜的表情下,分明隐藏壓抑着滔天的怒火,而矛頭自他擡眼看向自己就開始無聲訴說。
“師父……?”王景瑞很敏銳——
啟明重吸了口氣,斜眼看他,忽地咧嘴突聲:“其實,你上一世給我取了個名字,叫聞歲。”
他分明在笑,可王景瑞卻覺得那笑很危險,帶着緻命的恨意跟欲言又止的糾纏,啟明道:“聞歲可能很喜歡這個名字,但我不喜歡。”
接着,啟明逼近他過了他,一把将王景瑞摁在了池塘裡,漫水并不深,小年輕驚目看去壓在自己身上的他,雙目泛紅,下巴顫抖,上身也被水浸濕了,露出肉色健朗的胸脯來。
王景瑞眼神下意識一歪,耳垂燒了起來。
“喜歡我?”啟明問,表情深沉。
“不是,師父你……别沖動。”王景瑞語無倫次道:“雖然徒兒是對你意圖不軌過,但但确實是,從未有過捷越輕薄冒犯之心!”